我是在一阵颠簸中被惊醒的。

大脑有片刻的眩晕,运转凝滞,像是有一团棉花塞了进去;耳边仿佛飓风刮拂过般轰鸣,使劲眨了眨眼,面对的依旧是一片黑暗,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光明。

下一刻便感觉到睫毛蹭着粗糙的布料,嘴巴也被粗布条勒住而无法开口,双手反向背在身后,以一个极为屈辱的姿势将手脚绑在了一起,伏趴在硬邦邦的车板上,随着轻微的摇晃而硌得生疼——这摇晃的频率教我判断自己是在一辆行动的马车之中。

眼前的黑暗和身体上的束缚昭示着我被绑架的事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活着,没有瞎,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虽然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疼痛。

马车里面很安静,与外面吆喝叫喊的嘈杂截然不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这个认知教我试探地挪了挪脚,试图借力侧过身来——长时间的趴伏使我的胸口感到了些许闷痛,为了呼吸顺畅,我得换个姿势。

没想到刚一动弹,就听一个男声嗤笑道:“哼,醒得挺快。”

这个声音,我不会认错,就是将我带出宫又打晕我的子筝!

我挣扎着想要挣开手脚的束缚以及蒙在眼睛上和嘴上的布条,然而除了将手腕脚腕的肌肤磨得灼痛以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反而是引来了对方不屑地冷哼:“不用白费力气了,就凭你这不中用的小身板,连我一个男子都不如,还想将这粗麻绳挣断?不自量力。”

他说的没错,只是方才我冲动之下,一下子失了理智——现在被他这么嘲讽,也就放弃了挣扎,轻喘着恢复体力。

耐心等了一会儿,有心问他原委,却开不了口,只能愤恨地咬紧口中的布条,思索着逃脱之法。

却听他冷冷地哼笑一声,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径自解释道:“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觉得我恩将仇报,欺骗了你,辜负了你?”

——有些犯罪分子往往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乐于在受害者面前表现作案手法并述说作案动机,以期从中得到更大的满足感。

看来,他也不例外。

我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

按理说,他真要害我,大可向姜灼投诚,说出我要逃跑的计划。

这样一来,即便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至少我一辈子都将被禁锢在皇宫这个牢笼中,郁郁寡欢。

反过来,他要承担着巨大的风险,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说,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而支撑他下注的原因,我还猜不透。

“你可还记得弥笙?”他忽然摘掉了我的眼罩,眼前一亮,对上那双阴鸷的浅色眼眸,我眨了眨眼睛,不知该作何回答——若是摇头,只怕是要激怒他的,若是点头,却又委实心虚得很:他口中那个弥笙,我的确是没有半点印象。

或者说,在邝希晗的记忆中,不曾留下丝毫涟漪。

当然,他虽解开了我的眼罩,但并没有解开我口中的布条,即便我能够回答,也发不出声音,倒是免去了支支吾吾的尴尬。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已是冷笑着接上了话:“也罢,就凭你这种渣滓,又怎么会还记得区区一个三等宫侍?可怜我那兄长心思单纯,偏就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竟然指望着能抬进凌王府做侧夫,实在是太过天真……”

——这么说来,应该是你那兄长贪慕富贵,怎么就怪到了我的头上?

若不是口不能言,我定是要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一个三等宫侍,做个侍君便罢,竟是肖想侧夫之位么?

从一个低等宫侍飞上枝头变凤凰,在这等级森严的大芜,未免异想天开。

可是,就算是邝希晗当初随口编了个谎话,欺骗了他的兄长,顶多怪她负心薄幸,却也罪不至死吧?

就听他接着说道:“没想到,皇帝问你是否要纳我兄长为侧夫,你竟然矢口否认,还反咬一口指责我兄长勾引你不成便撒泼耍赖……第二天,我兄长就被赐了一杯毒酒。”

——原来,最后的结果,是害了一条人命。

如果子筝所言属实,那么确实是邝希晗的过错,他心怀怨恨,也无可厚非……问题是,这罪魁祸首早就没了踪影,却将这个烂摊子留给了我。

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心解释,却又无从说起,我摇了摇头,轻轻阖上了眼睛。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见我闭上眼睛,以为我是害怕,年岁尚轻的男孩阴沉地笑了笑,“就这么简单地杀掉你,岂非太便宜你了?”

听他语气有异,我连忙睁开眼,对上他染了一丝疯狂的眼神,教人不由感到害怕:“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尝一尝这世上最屈辱的日子——比我这个柔然宫奴要屈辱千倍、百倍!”

他眼中深切的痛苦与悲哀教我浑身一震,竟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对他的愤恨与惊怒。

忽然,马车停下了,而他也收回了眼神,将我的眼罩拉了回去,随后起身离开了车厢。

侧耳凝神去听,只能隐约辨别出他和另一个女人交谈的声音,两人的只言片语似是与数字有关。

最后,跳上马车的是那个陌生的女人——因为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那味道并不属于子筝。

“他走了?”感觉到她的鼻息不断地逼近,我没有办法避开,只好出声问道,“你又是谁?”

“啧,小美人不但模样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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