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万里以前也是县里的生员,屡试不中后在清邑县又干了十几年训导,自是对这学宫为何如此破败的因由一清二楚,沈卓从他的叙述中,听出了不少端倪。
以前的清邑县学,倒也有些名头,曾经在一次乡试中出过三个举人,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之后虽然没有那样的盛况,但每十年都能中两三个举人,以往的县署对学宫的治理不敢怠慢,学宫极盛时能有几十亩学田数家学店来作为补贴的经费开支,修缮学宫。
学田和学店用来租赁获取的钱财,一般都是用于生员的赶考花销,那时候的县学把县里五个都的生源都归拢到一处,虽然朝廷有生员的定额,但这里的县学会有额外的名额,最多时能达到三十多人,而且学宫的经费来源主要是靠县里大户的捐赠和一些在朝为官的校友资助,所以学校的设施都很完备,种目繁多,场址很大,还有专门用来习射的场地。
也就是到了弘治年间,朱佑樘皇帝上位开始制衡阉党,后来被打倒的一批阉党中竟然有两个出身于清邑县的官员,而且这两人素来对清邑县学大力支持,当地的家族豪绅都以他们马首是瞻,随着两人的落马彻查,县学的经费来源也就严重受阻,名声也是一落千丈,再之后是不知什么缘故,清邑县的县令几年间连连换人,以至于县学都没人管理。
当然,这也只是学宫破败的开端,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乡绅恶霸的盘剥,明朝在这个时候土地兼并的程度已经开始加剧,大部分的田地开始向官僚乡绅士族归拢,有些权势的豪强恶霸自然也加入其中,沈卓从马万里那里得知,县学的学店学田都被恶霸乡绅侵占殆尽,这些家族在县城都很有势力,偏偏县里的其他士族们还少有资助,所以这些年一年比一年惨,以至于到现在清邑县的县学已经无人问津。
沈卓认真的听完马万里的叙述,心里思索一番,县学破败的原因无非就两点,一是县署的不作为,二是学校的田地都被人占了去,没了经费。这倒也不意外这么多年没有中过举人,穷苦人家的孩子连路费都凑不出来,考试那还能顺心呢。
越是不中举,影响力就越低,即便是有心要资助县学的士绅也寒了心,而且听马万里说临近几个县都对清邑县的生员们没什么好印象,时常讥讽为”清邑老举人”意思是在清邑县的生员都没什么前途,影响很差。
沈卓听他讲完后,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这县学的情况的确复杂,果然是任重而道远,又想起那糊涂县令严老头,心说这老头才不糊涂,八成是动不了那些有权势的家族,之前接连换县令也能够猜到严仲在清邑县的是没什么影响力的,但凡有点能耐也早就被排挤走了。
这些天沈卓了解到的是,县里有两个大家族最有威望,一个是刘家,一个是李家,这两家在朝中都有亲戚或是本家为官,官职还不小,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来沈卓要想在县城混出点名堂,得先从他们两家里挑一家开刀了。
思虑一番后,暂时有了初步的计划,毕竟这县城里的家族势力错综复杂,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教谕,没有背景没有依靠,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可没什么好下场,眼下到还不至于做出什么举动,毕竟这才刚刚上任。
又和马万里聊了许久,谈的也比较详细,沈卓有问必答,马训导知无不言,倒是轻松不少,沈卓对这人印象不错,能在这破地方待这么长时间也算本事,以后有什么行动,还是要用到他的。
两人谈完,马万里便领着沈卓在学宫里转悠了一圈,也没什么可看的,荒凉的不成样子,马万里每到一处都是说一些以前的模样,他这个人倒也痛快,他自是知道眼前来的这位年轻教谕铁定呆不长时间,干脆一股脑说完,好让沈卓早作打算罢了。
这也是在学宫十几年“腥风血雨”的工作经验,有的人乐得清闲,有的人两耳不闻,剩下的人也就是混日子了。
沈卓便是要求到学宫的正堂去看看,马万里得了命令,便引着沈卓去了正堂,正堂的门开着,窗户上都没有了门窗,台阶还有些高,从外头往里看,似乎没什么物件。
沈卓进了门,便是看见摆了许多破桌子凳子,屋里靠墙角处有七八个人,有的在看书,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更有甚者直接找了个破凉席子躺地上席地而睡。
不免有些吃惊,感情在古代的学堂和现在的学校没什么两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头悬梁锥刺股”,沈卓回头问马万里学宫里就这几个人么,马万里说有好些个请了假,有钱的直接在家里一般不往这来,逢考试才回来。
听到这样的答案,更是讶然,这县学简直是到了形同虚设的地步,仔细想想也对,清邑县地处偏远,典型的贫困县,扬州市领导肯定不怎么关注,再者县学的教谕都好久没人上任,没了校长还真就撒丫子跑路,爱上哪玩上哪玩。依着古代的学习风气,也至于如此,但在几十年不出举人的大环境下,心气再高,也没了斗志,可以理解嘛。
发现有人进屋的学生,都抬头看看,好奇的人居多,沈卓一打量他们的模样,长相都比较干净,穿着都也整洁,最大的不过三十岁,都是些年轻小伙,估计在清邑县的百姓都有自知之明,早晚都不中,干脆不考谋生路去了。
县学的生员还是在乡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最起码受人尊敬,而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