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桂芬的意思很清楚,身为内阁总理大臣的恭王是皇太后指定的,内阁失政,皇太后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由皇太后下罪己诏。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奕当即反唇相讥,“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指定恭王为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的是元奇!”
沈桂芬毫不退让的道:“可对大清臣民而言,他们看到的是皇上明谕天下,任命恭王为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
奕不屑的道:“不要混淆视听,这次攻讦内阁和宪政的是士绅,岂是那么好蒙蔽的!”
“够了!”慈安粉脸寒霜的呵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是将奕和沈桂芬都吓了一跳,这要是放在以前,一个君前失仪的罪名是铁定免不了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跪下道:“皇太后恕罪。”
“经笙且去拟诏。”慈安放缓语气道:“相比于君主**,君主立宪是一大进步,大清要富国强兵,必须......坚定不移的施行宪政。就照这意思拟。”
“微臣尊旨。”沈桂芬说着行礼起身,躬身退出。
待的沈桂芬退出,奕便沉声道:“北方数省大旱,且持续四五年之久,元奇大力赈济,必然大伤元气,何不任由士绅攻讦内阁.......。”
“隔岸观火也是罪!”慈安冷冷的打断他话头,顿了顿,她才缓声道:“北方各省铁路纵横,有线电报已遍及所有州县,还有更为便捷的有线电话,新军火器之精良也远非昔日八旗绿营可比,地方士绅不可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若是隔岸观火,事过之后,元奇必然必然不留余地的进行清洗!”
“皇太后明鉴。”奕沉声道:“历来政权更迭,无不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纵然是推行宪政,亦不例外,英吉利建立君主立宪制亦是经历了长达数年的战争和长期的圈地运动。
我国推行宪政不可能如此平和,排除异己,大规模清洗满蒙亲贵乃是必然!不过是迟早而已!
纵观元奇吞并周边各大小藩属国之狠辣,便可知易知足豺狼心性,一俟时机成熟,甚或会行废立之事!”
危言耸听!慈安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以元奇新军之军威,以元奇之雄厚财力,易国城即便要谋逆篡位,也是易如反掌,又何必极力促成立宪?
虚君立宪,以易国城之威望,就任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乃是众望所归,为何要让恭王就任?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平稳的推行立宪,既是如此,就不存在大规模的清洗满蒙亲贵!”
听的这番话,奕暗叹了一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沉声道:“非是臣妄加揣测,满洲入主中原,一直皆是以少驭多,一俟汉人得势,岂能容得下满蒙亲贵?岂能容得下满人皇帝,即便是虚君,也不可能容忍!”
慈安登时无语以对,实则这也一直是她忧心之事,尽管易知足提出了中华民族的慨念,倡导各族融合,倡导各族平等,但汉人占据中华民族的绝大多数,却是不争的事实,或许易知足胸襟宽广,能接受能容纳,可他死了之后呢?尽管宪法有明确规定,但宪法也不是不能修改。
略微沉吟,她才轻叹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前明灭亡,朱家子孙被屠戮一尽,即便不为数百万满人着想,也总得为爱新觉罗子孙后代着想罢。”
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奕试探着道:“臣觉的眼下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退居盛京!”
顿了顿,他接着道:“北方这场大旱持续四五年之久,元奇竭力赈灾,必然元气大伤,至少七八年时间不敢大举用兵。
东北有着丰富的煤铁资源,适宜发展工业,而且拥有数百万百姓,悉心经营七八年时间,不说与元奇分庭抗礼,至少也足以自保,总比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强。”
慈安听的心里一动,大清的情况与英吉利不一样,即便是虚君立宪,她依然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虽说眼下皇室依然掌控着十多万新编禁军,但她清楚,这种情况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内阁和元奇迟早会剥夺这部分兵权,而且皇室也没办法牢牢掌控这十余万禁军,原因很简单,皇室没那么多钱供养!
若是退居盛京,尤其是能在盛京站住脚,局面就会为之一变!以东北之辽阔,供养十余万禁军不成问题,只要不割据,不企图恢复君主**,元奇和内阁都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大举出兵征伐,如此,既能最大限度保证大清国祚绵延,日子也会舒心不少,还能大量吸引满人回归东北。
当然,最主要的是此举具有很大的可行性,朝野上下都忙于北方赈灾,元奇投鼠忌器,不敢这个时候挑起战端,而且持续四五年之久的大灾必然大幅削弱元奇的财力,大灾过后,元奇也需要数年时间进行恢复。
这不是小事,慈安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况且这事也并不着急,默然半晌,她才抬眼看了奕一眼,语气淡然的道:“遭逢如此罕见大灾,朝野上下当齐心协力赈灾,跪安罢。”
这是什么意思?奕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饶舌,当即行礼起身,躬身退出。一路走他一路琢磨慈安究竟是否动心,实则他也心知肚明,不论是内阁还是元奇,迟早都会削夺他手头的兵权,要想保住兵权,最好的办法的就是退居盛京!
三日后,慈安下诏罪己,并明谕天下,一篇洋洋洒洒三千余字的‘罪己诏’同时刊登在南北各大报纸的头版,慈安将这次大灾的责任完全揽在自个身上,从咸丰驾崩,祺祥继位,她垂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