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终了,梁廷枏收拾好起子,借着起身冲茶的机会看了看怀表,见的指针已经指到十二,他心里也有些担心,磨刀洋距离虎门并不远,按说,此时应该有战报传来,难道打的不顺手?就在他心里暗自疑惑时,一个亲卫快步跑到门口,躬身道:“禀部堂大人,元奇大掌柜易知足来了。”
听的这话,林则徐心里一沉,按正常规矩,若是大捷,必定是报捷在先,通报在后,没有战船报捷,随同水师出征的易知足却单身前来,难道败了?他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慌乱,用平稳的语气道:“让他进来。”
易知足快步进屋,见的林则徐坐在棋盘边,不由的一笑,连忙躬身见礼,见他开笑,林则徐一颗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矜持的道:“知足怎的独自回来了?”
“关军门他们还有要事处理,在下先行赶回。”易知足说着看了梁廷枏一眼,含笑点了点头。
“章冉也不是外人,知足也熟识。”林则徐拈着长须道:“别卖关子,直说无妨。”
对于梁廷枏,易知足确实了解,也不担心他会走漏消息,当即便道:“水师完胜,英夷粤海舰队全军覆灭,片帆不曾逃脱,缴获英军大小战舰十余艘,俘虏英军千余人。”
磨刀洋一战,林则徐可谓是孤注一掷,调集了所有能够调集的战船,自水师出海,他心里就一直绷的紧紧的,此时听闻如此战果,整个人顿时都松懈了下来,梁廷枏识趣的道:“如此大胜,广东水师从未有过,恭喜部堂大人。”
林则徐很想效仿一下当年的谢安,但终究是做不到,当即笑道:“好!这一年来郁结在胸中的这口恶气,今日总算是出出来了!”
听的这话,易知足不由的暗笑,自从广州禁烟以来,义律反复无常,屡屡以武力威胁,动辄封锁海口,林则徐心中这口恶气想来憋的也挺难受,今日一举全歼英夷粤海舰队,确实是扬眉吐气。
心情平复下来,林则徐才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这一战,水师打的很顽强,英夷不甘束手就擒,垂死挣扎。”易知足缓声道:“伤亡很大,在下离开之前,伤亡还未统计出来,粗粗估计,战船严重破损者,当在三四十艘,人员伤亡当在千人以左右。”
林则徐也没想到损失会如此之大,半晌没有吭声,见这情形,易知足道:“部堂大人爱兵如子不过,恕在下直言,水师与英军的战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相比这战果,水师的这点伤亡不算什么,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大捷!”
听的这话,林则徐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缓声问道:“知足匆匆赶回,想来是有要事罢?”
易知足也不兜圈子,径直道:“此番磨刀洋大捷,全歼英夷粤海舰队,在下窃以为这是难得的出兵收复定海的机会。”说着,他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
不等林则徐开口,梁廷枏便断然说道:“不妥。”
易知足还真没想到梁廷枏会反对,迟疑了下才道:“梁先生可是认为这计划不可行?”
“那倒不是。”梁廷枏不急不缓的道:“就这计划本身而言,并无破绽,英夷骄横,不会想到粤海舰队会全军覆没,也料想不到,广东水师会跨省远征定海,不过,知足考虑过没有,即便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下了定海道头港,可英夷还有定海县城可据守。
方才知足也说了,英夷战力远胜于绿营,更何况英夷是据城而守?退一万步说,知足不计伤亡,拿下了定海,可面对英夷主力舰队的反攻,知足还有能力守住定海?
再则,英夷舰队行动迅捷,若是不打定海,而攻击广州,广州兵力空虚,如何能够抵挡英夷主力舰队的进攻?磨刀洋大捷,这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收复定海也非是两广之责,何必画蛇添足?”
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则与易知足的如意算盘相差甚远,他敢出兵收复定海,自然是有把握一战而下,打下定海,他也没想过要坚守定海,浙江的官员和绿营官兵自然会抢着接手定海分润功劳,大军远征,不过是去定海转一圈,十天半月就可以得胜回广州,在天津的英军主力舰队,就算收到消息也来不及赶回。
不过,易知足懒的跟他分辩,他很清楚,对方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对于林则徐来说,在取得磨刀洋大捷之后,是否收复定海已经不重要,没必要冒险,毕竟谁也不知道元奇团练凭借着火枪的优势,足以与英军抗衡。
见易知足不争论,林则徐有些意外,沉吟了片刻,才道:“知足素来心思缜密,章冉所言几点,料想知足不会考虑不到,能否详细说说心中所想?”
易知足闷声道:“梁先生说的不错,定海即便能收复,若是英夷强攻,终究还是守不住,在下也没想过要死守定海,这一战,打是不打,全由部堂大人定夺。”
梁廷枏忍不住道:“既是明知收复之后仍然守不住,知足何以还要出兵收复定海?”
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易知足笑了笑,却不反驳,而是看向林则徐,等他作出决断,林则徐却是含笑道:“知足是想打下定海,然后交还给浙江绿营?”
易知足点头道:“一旦打下定海,浙江的大小官员绿营官兵必然会蜂拥而来,咱们只怕是不想交还都不行。”
林则徐微微点了点头,拈着长须,语气轻松的道:“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