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接连开口,各自是什么心思?易知足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细细的琢磨着,奕山是钦差大臣,也是宗室,但却是没落的闲散宗室,他是从大局着想为大清的国运担心?还是为自身着想,担心英军势大,江宁一战毫无赢的希望?又仰或是担心被调往天津,失去主持江宁一战的机会?
杨芳是参赞军务的副使,而且统领湖南湖北两省绿营驻扎九江,增援天津的机会微乎其微,应该是担心江宁的局势,林则徐就不消说了,他只关心江宁,担心徐州兵力被抽调往天津,削弱江宁的防守兵力。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开口道:“英军援兵才抵达,目前尚无行动,无法分析英军的战略意图,江宁会战是既定战略,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林则徐看了他一眼,道:“知足的意思,是上折子,坚定皇上的决心?”
听的这话,易知足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几人是担心道光动摇,而上折子坚定道光的决心,却又担心英军攻击天津,事后难辞其咎,他当即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道:“不错。”
“说的轻巧。”僧格林沁冷笑道:“这折子递上去,万一英军攻击天津.....知足倒是无须担责。”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那以王爷的意思,该当如何?”
僧格林沁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他们之前就是为此犯难,上折子坚定道光打江宁会战,怕贻误军情,事后道光肯定要秋后算账,若是不上折子,又怕道光动摇,抽调徐州之兵增援天津,错失江宁会战的机会,是以易知足一来,几人就接连询问,如今易知足反问回来,他能如何说?
见这情形,奕山起身到桌子上拿过自己的水烟壶,慢条斯理的填了烟丝,然后埋头抽烟不吭声,见状,,僧格林沁也摸出一个精致透明的鼻烟壶来,易知足烟瘾本就不小,见两人一个水烟一个鼻烟,不甘示弱,掏出一支雪茄来点上,杨芳则抽出了一根铜烟杆来。
林则徐很是无语的看了四人一眼,又看了一眼不抽烟的陈化成,摇了摇头,起身将窗户打开,烟雾缭绕中,易知足缓声道:“诸位都是老军务,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道理都明白,如何才能知彼知己?自然是通过收集情报,也就是所谓的情报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实则,情报收集更行在粮草之前,英夷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收集咱们大清的情报,但咱们却从来没有去收集过英夷的情报,可以说,情报战咱们已经一败涂地。
去年,英夷为何敢于派遣由三艘主力战舰组成的舰队,兵力一万余人就敢来大清耀武扬威?这完全是因为“阿美士德号”沿海收集了各省水师以及沿海港口城池的情报,对于“阿美士德号”,诸位应该都不陌生吧?”
这事陈化成知道,他点了点头,道:““阿美士德号”沿海北上乃是道光十二年的事情,其时,末将任福建水师提督,曾在厦门驱逐过该商船,听闻该船之后又闯入江浙各洋。”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阿美士德号”在吴淞口一带逗留了半个多月时间,另外,去年英夷舰队肆虐东南沿海,也完全可以看做是一次全面的军事试探和考察,我相信,英夷舰队一直将重点放在东南沿海,而不是天津。”
听的这话,僧格林沁忍不住道:“就凭此断定英夷舰队不会攻击天津,未免太过轻率了吧?”
易知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接着道:“英夷这次援兵规模不小,不知诸位留意没有,大小战舰四十艘,十二艘蒸汽轮船,而运输商船也是四十多艘。”
林则徐连忙问道:“有何端倪?”
“去年英夷的战舰和运输商船的比例是一比二。今年增援的战舰与运输商船的比例却是一比一。”易知足缓声道:“英夷的火器威力不俗,弹药的消耗相当大,此次援兵只来了四十多艘运输商船,装载的应该都是弹药补给。”
杨芳沉声道:“知足的意思是说英夷没有携带足够的粮草?”
易知足缓缓点了点头,道:“粮草可以在咱们东南沿海筹措,但弹药不可能就地筹措,当然.......不排除英夷后继还有运输船队前来......。”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沉,英夷若是后继还有运输船队前来,必然还有战舰随行,半晌奕山才问道:“以知足判断,后继还有运输船队的可能大不大?”
“不大。”易知足笃定的道:“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分析,一是广州的面粉价格持续走高,这说明有人在持续不断的大量收购,英夷是以面食为主食。二,南洋和远东的英军粮食是由印度供应,随同璞鼎查前的英海军少将、陆军少将皆是从印度抽调来的,若是有船队应该随同前来了。”
奕山听的微微颌首,心里暗自赞叹,这小子不愧是行商出身,连面粉价格都留意到了,他语气轻松的笑道:“处处留意皆学问,我看应该改一改,处处留意皆情报。”
“大人说的极是。”易知足认真的道:“收集情报本就应该全方位的收集,细枝末节反映的情况最为真实。”
“早就听闻知足熟知英夷,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奕山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接着道:“以知足分析,英夷舰队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大人这可是出了个难题。”易知足含笑道:“这事如何敢妄言?”
听这话的语气,他还真对英夷的行动有所分析,在座几人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