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慕忽然定定地望着青罗,“真也罢,假也罢,已经是事实,就不必再多想?青罗,你这是劝慰我,还是自己也会这样想?”青罗怔住,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不想怀慕在父母的恩怨之间如此痛苦,只要他能是下一任的永靖王,母亲家族的沉冤得雪,也就是了。如果与父亲结怨太深,以怀慕这样看着只工于权势其实极重亲情的性子,到最后受伤的,只怕还是他自己。父母双亲之间的纠葛,本不是子女能判断的,若是为了一方太过伤了另一方,最后谁也不会好受。然而到自己身上,自己是不是也能如此想呢?她与怀慕,也不过是假扮的鸳鸯,自己想要的是自由不是欺骗,即使已经万众瞩目地嫁给了她,却仍然梦想着离开,又怎能劝服的了怀慕,接受母亲这样不堪的婚姻呢?或者婚姻,只是彼此的一个镣铐,真正联系彼此的,只有真心吧。
青罗正不知如何回答,怀慕却又笑了,“跟我来吧。”就像方才一瞬间的僵局,从没有出现过一般。怀慕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脚步,回头严肃道,“这王陵四周,皆在暗地里有守卫,方才在悬崖那一头,也有人悄悄儿瞧着咱们,只怕我们说话、神情,他们都瞧在眼里,记在心上。一会子出了这里,王陵里虽说是不留人的,我却也不能保证没有人在,你还是谨慎说话,只有这里狭窄,藏不得人。所以有些话,我现在就要跟你说。方才在怀蓉屋里,她说的话,倒叫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小时候记得,祖母虽然不大理事,对我母亲和我,也算是偏疼的,一应的事情都叫母亲打理,云姨虽然养育着大哥,却也不十分入祖母的眼。你知道,祖母是名门出身,与祖父一生恩爱,并没有旁的人能进王府大门,云姨虽是父王侍婢出身,祖母却也没有太过青眼,都是淡淡的。如今对云姨毫无顾忌防范,对我们却不闻不问,不能不说有些奇怪。”
青罗心里忽然一跳,抬头问,“你的意思是,祖母也知道?”怀慕沉重地点点头,“我猜,祖母是知道当年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事情的,甚至是默许了。祖母一生行事果决,如果我的母族真的威胁到了他们,或者她下的去手也未可知,甚至于,父亲求娶母亲,到对柳氏下手,都是她一手策划出的。”青罗惊问,“怎么会?”怀慕苦笑一声,“青罗,你并不了解祖母。”青罗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太妃是知道这些的,自然对你也有戒备,那我们的一切行事,又怎么能得她的信任呢?”怀慕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说的清的,我们回去才好商量。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是想告诉你,虽然祖母今天对你我不错,也准了我们谒陵,可这里毕竟都是她的人,还是谨慎小心的好。再者,祖母今天和你说的这一番话,既是由于你的身份,叫你忠于现在的家族,或者也是对我的一种警示。”青罗回想起封氏所说的那些话,也觉得果然有更深的意思,叫人惊颤。这个老妇人太过精明,或者是自己总将她想的和自己祖母那样,虽然睿智却和蔼,终究还是忽略了她眼中那一抹冷光。
二人默默地往前头走,不多时便看见前头亮起了天光。从极狭的幽暗地方看过去,那一抹光并不明亮,却显得圣洁,或者是心里作用,几乎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怀慕先行,在青罗的视线里隐没入那一抹光,只留下一个清晰却又似乎模糊的剪影。青罗紧跟上去,送怀慕肩上望过去,外头却是极开阔的。空旷的山中盆地,四周林立着陡峭的山峰,皆是垂着浓郁的绿,而中间这一片空旷,是一片无边的、纯粹的草原,平整干净。整个世界都是绿色,或明媚,或暗沉,深深浅浅的重叠在一处。天空是欲雨的暗沉,浓重的铅灰色,衬出这些绿色更加纯粹。青罗知道这里就是上官氏的王陵,却又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里有人长眠于此。只有隐约感受到的静谧,是极不寻常的。这样万物还丰盛的季节,山中其他地方,鸟语虫鸣自然是少不了的,这里却这样的静,几乎只听得见自己二人的呼吸。
怀慕只停顿了一瞬,便毫不迟疑地往前走,踏过足下毫无区别也没有任何道路的草原,向着某个方向去。青罗默默地跟着,只觉得前头这一身黑衣的背景,显得这样孤寂又桀骜。这些青草上连一朵细碎的野花也无,漫漫无际,前一瞬间踏下的痕迹,后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她只有紧紧地跟着。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才走到了一片山崖之前,依旧是如来时一样的那种山崖,从顶至底,垂着苍翠的藤蔓,并没有其他杂色。怀慕跪下来,轻轻拨开面前纠缠的藤蔓,露出光洁的崖壁来,上头也没有牌位,只隽着浅浅的“芳宜”两个字。这倒是极为特殊的,既没有夫家的姓氏,也没有娘家的姓氏,没有立碑人的称谓,只有这样的两个字,她的闺名,仿佛她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的。名字周遭一圈,细细看可以看出一圈细纹,想来是墓门了,怀慕只抚摸了那两个字,就退开来。
青罗知道这一来是祭拜母亲,四顾一望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做祭品,忽然抬头一望,崖顶上仿佛开着白色的花,然而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怀慕顺着她的眼神往上瞧,他的目力比起青罗自然好了许多,只觉得极为熟悉。忽然他纵身跃起,顺着垂下的藤条往山顶上攀登,到了最近的地方,却忽然停住了。那花朵这么熟悉,白色的莲花盛开,浮在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