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葡萄藤绿了,再过些日子,就会挂满一颗颗小的可怜的青果果。待到最热的时候,一颗颗葡萄变紫,用草纸包起来,防止蚂蚁来啃食,成熟时,摘上几串放在盆子里,泡在井水里。捞出来就会是清凉沁脾,酸甜的滋味,谁都爱不释手。
苏沉香拿着巴掌大的竹夹,立在葡萄藤下将上面的青虫捉下。这青虫体型硕大,身材饱满,院子里的鸡最喜欢吃。
张倔头,最喜欢啃香嫩流油的鸡腿。
槐夏维夏立在院子门口,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沉香。前日,苏府门口挂了白灯笼,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老夫人去了,自那之后,又传来将军与玉婵公主赐婚的消息。
苏沉香整日立在这院子里,不说一句话,只干自己的事。脸上偶尔有丝笑意,都让人觉得可怕。
苏沉香仰起脖子,看着葡萄藤上爬着的青虫蠕动着身子。若是往常,她定会吓的逃跑,可是如今,她手中拿着竹夹,瞧着那青虫爬的越来越远。身子僵硬的一动不动。
日头有些大,晒的人眼睛发晕,她愣愣的立在葡萄腾下,阳光透过葡萄腾,将她苍白的脸色照的泛红。苏沉香眨眨眼,想起前世祖母模样。
那时,她不爱说话,也不爱和祖母玩。祖母只时不时的叫她到跟前打量一番,可怜她是个没了亲娘的,总会一番照拂。那时院子里也养了一个葡萄腾,只是苏沉香从未去料理过。
结了成串的葡萄,苏妙香第一个尝,接着就是几个弟弟妹妹,待她们走了,祖母将她留下,端出了一盘子紫玉似的葡萄,颗颗晶莹剔透。苏沉香含着葡萄,连籽吞了下去。
祖母就在一旁笑道:“大丫头就是害羞,什么时候,才能胆子大些……”
那时,她抬头看向祖母。几乎是第一次正视祖母的眸子,祖母眼神躲闪,却是一个劲的将葡萄推到她面前让她吃。
如今,祖母去了。还有谁会留着一盘子葡萄让她吃?苏沉香鼻子一酸,却没有眼泪。
上一世全族灭门,她的眼泪早已枯竭。她心里痛的发闷,却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今儿坐在马车里从苏府过,她听见府上的哭嚎。槐夏维夏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她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眼泪。
只那日看见祖母,祖母说:“我儿,你终于回来了……”
“你终于回家了……”
那时,她泣不成声。
原来,祖母心中,苏府是她家的。那是她的家,祖母,一直都是懂的。
眼眶涩涩的,苏沉香将竹夹丢在一旁,头望的累了,坐在一旁的竹椅子上捶腿喝茶,宛然一副毫无事情的模样。
槐夏轻叹一声,走到她面前来,给她沏了一壶来冷好的茶水,怜惜道:“小姐,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罢!哭出来……还好些……”
她声音哽咽,自己未说完,眼泪却落了下来。苏沉香呆呆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喝茶。张倔头的声音从外边响起:“奶奶的!我家的徒弟在这儿逍遥快活,我还要去酒楼帮忙!这是什么事!”
他看向苏沉香,一把拎起她:“去去去!欢喜楼忙的不行,客人多,你这个甩手掌柜,也该帮帮忙了!”
这三日里,苏沉香做了一个新的人皮面具。女子模样,却是与祖母年轻时候眉眼相似。只她这几日穿着男装,偶尔姬四来给她带一些新鲜玩意,她都照例收下。只是一出房门,这人皮面具就摘不下来了。
槐夏想陪着苏沉香一同去,苏沉香不语,维夏见她面色不好,于是劝槐夏:“姐姐你在这儿休息,我和小姐去吧。”
槐夏见苏沉香那样,一个人去静静也不错。她点头,也就同意了。苏沉香和维夏一同,去了欢喜楼。
欢喜楼的人并不多,苏沉香去的时候,也只是看见一两桌的人,小二见她来,将她引到小隔间里。苏沉香知晓或是有人找自己,进去一瞧,便愣住。蹇青柏立在窗边,瞧着街上的景致。
维夏识趣的立在门外,苏沉香进了屋子,将门轻轻掩上,径直坐了下来。没有问他为何在这里,没有问他怎么想,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蹇青柏终于转过身,看向她。她眸子淡然,在他布满阴霾的注视中,握紧了袖中的手。紧紧捏着,没过多久,便松开。
她不过是与自己置气罢了,关他什么事呢。蹇青柏一笑,走到她面前,面上再也没有隐晦之色,倒了一杯茶在她面前,轻语道:“我不来找你,你定不会来找我,是吗?”
苏沉香端起茶,细细嗅了一会儿,浅饮一口。蹇青柏轻叹:“皇上赐婚,若是违抗,便是抗旨,杀头之罪,说到底,我怕死。”
他看向她,她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波动。蹇青柏问:“你当真不在乎我娶别人?”
苏沉香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饮了口茶,茶水清冽,十分可口。她却觉得齿间苦涩:“在乎如何,不在乎,又如何?”
她笑,几日未说话,说出的话,竟然有些沙哑。蹇青柏一愣,顿在原地,问她:“你在怪我?”
苏沉香没有说话,起身,不愿与他纠缠。蹇青柏握住她的手,不愿放她走:“后日魏家小姐邀请我去骑射,请了玉婵一起,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她和他一起去,是用什么身份去的呢?苏沉香侧头看他,眨眨眼,眼眶虽然湿热,却依旧没有眼泪。
她一笑,温和的笑容刺痛蹇青柏的心:“好呀。”她答应他,仿佛只是吃饭喝水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