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包括公司里的事情,跟乔家的事情,还有在南伦港码头看到的那块手表的事情,想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忽然觉得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像是落了地。
“你张阿姨说你在找我?”
“对啊爸爸,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是公司里的一些事情,资金周转出了不小的问题……”夏远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并不愿意多讲。
“那……严重吗?爸爸,你是不是欠了银行很多贷款,还是找人借的高利贷现在还不出啊?我今天早上在南伦港码头的一个斗殴现场,还看到法医捡了一块跟我送你一样的手表呢……”
“小可,你听着……”那头夏远打断,声音顿了顿。
夏可的房间非常安静,加上此刻又是深夜,爸爸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递过来时,连同抑扬顿挫的语气都显得尤为清晰,夏可屏息听着,生怕漏过话里任何一个字句显示出来的重要信息。
“电话里,很多事情爸爸现在不方便跟你解释,如果你是想问跟乔家的那件事,那爸爸告诉你,现在乔家确实是可以挽救公司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爸爸的公司能被乔家接手,那么眼下的危机都可以解除。(
“爸……”夏可想问,当初张蓓蕾骗她去跟乔清让相亲的那件事爸爸知不知情,可忽然就没了问的勇气。
“小可,现阶段,能救爸爸的人就只有你了,到了现在,有件事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哪怕没有这次的意外,你也是要嫁到乔家去的,这个婚约,在20多年前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你还小,想着等你大学毕业了,找个机会让你认识认识清让,这样子两个人在自然而然的情况下相识,你对这桩婚事就不会那么抵触了,只是这次的变故太过突然,不得不让你们结婚的事情提早……”
爸爸后面还在说着什么,夏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然落在“这个婚约,在20多年前就有了”上面。
所以说,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张蓓蕾一手策划的,从一开始,就是爸爸在背后操纵着吗?
20多年前,那是个什么概念,在普通人家来说,还完全沉浸在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的父亲,亲生父亲,就已经算计好了怎么用她来换取以后的利益?
忽然就觉得可笑而讽刺。
2个月来的担惊受怕,甚至是22年来的信任爱戴,到头换来的,却是爸爸对她的利用和算计。
“爸!”
夏可打断他,那一声“爸”叫出口时,喉咙竟然有一种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堵住的生涩感,仿佛是头一次,对于这个叫了22年的称呼,她觉得无比陌生。
妈妈得病住院的那一年,夏可17岁,请假从学校回来在医院里连续陪伴了一周,几乎没见过爸爸的身影,后来才知道,住院部的26楼住着妈妈的好朋友张阿姨,她想着既然隔得近,自己作为晚辈该去看看,却是没想到在那病房门口遇到了自己的爸爸。
再后来,妈妈的手术失败去世,同一天,她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弟弟”,在生命消逝和诞生的两个极端的矛盾体里,妈妈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夏可也许在以前恨过爸爸,可这种恨意并不显得多么强烈,而且很快就转移到了张蓓蕾的身上,或许是因为在妈妈去世之后,只有爸爸才能算她最亲近的人,潜意识里她更倾向于守住这份珍贵的亲情。
可是现在,那么多年来自以为是的想法,几乎是被爸爸这几句话轻而易举给摧毁。
夏可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可又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怒气,“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别跟我说什么联姻不联姻的,我们家又不是什么豪门,用不着搞这些手段!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乔清让……他……”
哽咽的嗓音顿了顿,那种吸鼻子的声音就更加清晰地在整个房间里扩散开来,终究是没有勇气说出“他差点把我强了”这样的话,可更让她没有勇气去听的是,爸爸会说他知道这事。
夏远在电话那头劝慰,“小可,你听爸爸说,清让那个孩子不错,你多跟他接触接触,兴许谈得来,到时候真要结婚了,对于我们夏乔两家来说,也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情。”
“爸,你觉得什么叫‘皆大欢喜’?”夏可忽然反问,但不等夏远回答,她却又自问自答般地说,“牺牲我的婚姻,解决了公司的财务问题,称了张蓓蕾的心如了张蓓蕾的意,这就是你所谓的‘皆大欢喜’?你们是都欢喜了,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瞒了我20多年,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件事,你让我怎么心平气和地接受?还是说你只关心夏天这个儿子?女儿的婚姻幸不幸福,嫁的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你连考都不用考虑一下?”
“越说越没谱!行了!”夏远沉声打断,“我在外面不能逗留太久,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你给我听话点,有什么事情找你张阿姨,就这样,我先挂了!”
“哎,爸……那个南伦港……”
夏可想问南伦港看到的那块手表是不是爸爸的,如果是的话,现场有留下血迹,想问问他是不是受了伤,可话还没说到一半,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话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嘟嘟嘟……”的声音。
愣了好久,才有些无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