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有意识以来,就从未见过另一半。
可这另一半,却并不是她的另一半,而是彼岸花的另一半。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彼岸花曼珠沙华的守护花神。每日盘膝坐在花丛中,看着鬼魂走下奈何桥,踏过花丛间的小路,走向轮回。
这一坐,就是千年。
过了千年花便败落,她便会沉睡一千年,等待下一个花开的日子。所以,她实际上在阴间已经度过了数十个千年。见证了两代阎王的变革,亲眼看着这一代黑白无常创立引魂师机制,也欣慰的祝贺过孟婆重拾青春美貌。
可是不变的,只有这一片彼岸花丛和每日从她身边走过的鬼魂。他们已喝下孟婆汤忘却前世,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毫无留恋,甚至连回头看一看的想法都没有。
她喜欢观察这些鬼魂的样貌,是大眼睛还是小眯眼,是粗眉毛还是细眉毛,是帅气还是丑陋。
有时看着看着,她便开始想象,彼岸花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模样。是高大还是矮小,是幽默还是深沉,是不是也曾经与她一样,坐在叶丛中观察着走过的鬼魂。
她沉睡的千年中,便是叶神守护彼岸花的日子。
数十个千年中,他们从未见面。
可是孟婆曾经说过,那是个笑起来会露出小酒窝,时而腹黑时而唠叨的男子。有时孟婆分配给某个鬼魂的孟婆汤少了稍许,他也会不悦的唠叨半天。
雌雄同体的黑白无常也说过,那是个时而惹人烦,却又时而招人爱的小子。明明他们俩都是雌雄同体,并无性别。可是他面对白无常时说,你是女孩子。转过头来面对黑无常,却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一瞧就是个男的!
她笑,为何这么有趣的另一半,他们俩却见不到面?
“因为你们是彼岸花的守护神啊,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所以你们俩注定是不会见面的。”孟婆如是说。
她看着这一片妖艳的红色彼岸花,心里打定主意,等花落那日,她一定不能睡着,好歹也要见上他一面,才可以安然睡去。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那声寵溺的声音,她浅笑着转过头,托着下巴咂咂嘴:“啧啧,阎王大人,你不是日理万机吗?怎么总是来看看我这一介小神?”
阎王握着长扇挥了挥,径自坐在她身边:“我来瞧瞧你是不是孤单的很,来陪你聊聊天。”
她摇头:“我若是孤单,可以去找孟婆聊一聊,阎王大人还是去忙吧,若是耽误了阴间之事,我恐怕又会被谛听责罚。他太凶了,我可惹不起。”
阎王余光瞧了瞧正在不远处阴森森的看着他们的谛听已经慢慢幻化成人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来念叨几句。他无奈的叹口气,盯着她清亮的双眸:“明明他在阴间的时间还比不上你,为何你却如此怕他?”
她好奇的眨眨眼,伸出指头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怕他的是我吗?难道不是阎王大人你吗?”
阎王一时语塞,尴尬无比的摸摸长长的头发:“没办法,他是辅佐过父上大人的神兽坐骑,我不得不听他的……”
“前任阎王也很怕他的,他仙逝前还在埋怨谛听管他太严,但是最后还是将谛听留了下来继续辅佐你,因为他也觉得谛听是个可靠之神兽。”她抬手冲只露出半个身子的谛听挥挥手,小声说道,“阎王,你还是回去吧,下次有空再来找我聊天。反正距离我下次沉睡还有十几天,不急。”
阎王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站起身来,但转过身后却又不忍心马上走开。她疑惑的仰着脑袋看着他,蓦地听到他低沉却带着磁性的声音。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可以永生永世都不会沉睡。我已经度过了两个没有你的千年,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她一怔,而后却又淡然的低下头摸了摸彼岸花的花瓣:“阎王,我只是花神,并不是彼岸神。如果我和叶神不能共同守护,那喝下孟婆汤的鬼魂又怎能知道去往轮回门的路呢?”
他身子一僵,大步往前走去。
她的大拇指在花瓣上抚了抚,而后将手掌竖在面前看着拇指肚上的点点红色花粉,恍然想起九百年前似乎曾经见过叶神一面,可是她却不确定她那日见到的,究竟是不是叶神。
那一日也是如此,她坐在花丛中百无聊赖的盯着走过去的鬼魂,阎王突然来找她聊天。她简单说了几句,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盯着的谛听。她遣阎王离开时,阎王忽然灵光一闪,想要带她去自己的行宫。可她是花神,是不能离了彼岸花丛的,阎王声称可以只离开一会,想要强行带她离开。
想不到在拉她离开花丛的时候,却让她的手指划到了他腰间的尖锐腰带。刹那间,红色液体从她的指尖溢出,滴入花丛中。
阎王慌了,转身便去寻阴间药师。她却耸耸肩,就地坐了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花丛中似乎有个人影晃了晃。这是几千年来从未遇过的事情,所以她疑惑之余却又异常欣喜的低下头认真看了看,竟在众多花瓣中看到了一个正蜷成一团熟睡的男子。
彼岸花花瓣太多,所以在她看来,这男子的睡姿像是被折成数十块一般,她将花瓣两两相并,终于看出了这熟睡男子的样貌。
白皙的皮肤,闭着的双眼上一双剑眉,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小孩子一般平稳呼吸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似乎是在做着祈祷的梦境……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