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而苏夫人已经傻了眼。一直到苏北将信纸咽下去了之后，她才惊叫一声反应了起来，她扑过去，用力地去抠苏北的嘴，嘴里崩溃地大叫着大喊着，她激动极了，尖叫声几乎响彻云霄——那是她的女儿写给她的信啊！她一个字都还没有看到！一个字都没看到！
“够了洛妮！”苏北抓着洛泥的双肩大声地喝止她的疯狂，“我说够了！不要再闹了！我们回去！马上回去！”
“要回你回！我要等悉儿！悉儿什么时候回来我便什么时候回去！”苏夫人大声地哭着，“那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惟一的孩子！你们！”她指向顾桑，而后指向苏北，“你们这些魔鬼！魔鬼！你们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洛妮！”苏北捂住妻子的嘴，眼中的泪水也滚滚地落下，他早年也参过鍕，后来在外交部一呆就是几十年，对于民族的信仰，对于国家的忠诚，那种深厚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包括他的妻子，包括他的女儿。
“洛妮，你听我说，我们没有对悉儿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洛妮，她也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会推她去死，我怎么会推她去死？！”
苏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停止了哭闹，她定定地盯着苏北，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移开视线，眼光如刀地射向顾桑，她颤抖着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何，非要，是我的女儿？”她几乎是在喃喃自语，“c国那么多人！c国那么多人！”
“为什么不能是你的女儿？”顾桑清晰无比地跟她讲，“凭什么就你的女儿不行？凭什么别人的孩子就必须如此？”她一字一句，“每一个c国人，从生下来，就背负着她应该背负的责任。包括我，包括苏悉，甚至，也包括你，苏夫人。”
苏夫人怔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一样，她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我要背负什么责任？哈哈哈哈……我只是个全职太太啊！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啊！”
顾桑上前一步，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吐气：“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全职太太么？”她顿了一下，紧接着在苏夫人耳边几不可闻地说了几个字，就是这几个字，使得苏夫人的脸色陡然之间失去了颜色。
“是你？！”
“是我。”
苏夫人怔怔地看着顾桑，好半天之后，她才颤颤地在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佣人们重新送了茶上来。苏夫人连喝了三杯，这才使得自己的情绪得到了小小的平复，她按着自己的心脏处，看着顾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以为……被放弃了。”她说，“没想到，你竟然是……”
看向苏北，苏夫人轻轻地叹气：“苏北，我们回去吧。悉儿会回来的。”
苏北看向顾桑，疑惑不已，他不知道顾桑到底跟她说了句什么而让她的情绪反转得如此快，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应该问的，不管是他的女儿现在在做些什么，还是他的妻子，指代的是什么。
他只能视而不见地选择了相信。
而这种信任，从今天开始，将会比从前更甚。
……
将苏氏夫妇亲自送到机场去，回来的时候顾桑突然想要到外面喝一杯，于是她便去了，是云之初送给她的常欢阁，白天的常欢阁已经转咖啡和奶茶什么的了，只有到天之后，这里才会变成一个让人留连忘返的夜场。
在常欢阁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是吵杂的人声与车声，有那么一刹，顾桑对眼前的一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在那一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左边还是走右边。
“车在那边。”叶惊羽拉了拉她的衣角，一脸的疑惑。或许现在的她还没有体会到感情所带来的痛楚，她或许还无法体会到顾桑现在的感觉。顾桑也希望，这一种她所经受过的折磨与痛苦，别的人都不用再经受。
“我知道车在那边。”顾桑抬脚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惊羽，你还没有去过上下九吧？我带你过去转转吧！”
于是便到了上下九。
这是一条在城极具人气的商业步行街，每天都有许多许多的人穿插其中，有本城的，有外省的，甚至有外国的人从各个地方涌过来，将一条长长的街塞得满满的。顾桑想起很小的时候在一个节假日跟着班里的同学来过一次这边，当时的盛况，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人山人海，几乎是密不透风。
她还记得，那一次，她在人潮里几乎被挤死，那一次她们几个女生被人潮冲得七零八落的，那是她第一次到人流量这么密集的地方，当看到周围的人全部都是一张张陌生而漠然的面孔时，当时的顾桑是无助的，惊慌的。
那是她第一次面对窒息，甚至是死亡。
最后是秦时找到了她。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几乎虚脱了，她全身软绵绵的，她还记得，当秦时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那一刻，她似乎是看到了王子——或许她对秦时的那一丝与众不同的异样心思，便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吧？
如今时过境迁，顾桑再一次地来到上下九，这个给她带来了最初的恐惧，却也同时带给她童话的地方，她的心境却是那样的复杂。她的身边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与她截然不同的轻快与青春。
那是让人又妒又恨的青春年少啊，那是她许久都未曾再拥有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