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快步地走过去,苏悉立即便抱住了她的腰,多日来积聚起来的泪水一下子便像是缺了堤一样疯狂地流了下来,“顾姐,我妈妈死了,她死了,她死了……”苏悉哭得像个泪人,“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顾姐,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顾桑心如刀割,苏悉真的是很坚强的一个女孩子,部下刚刚说她从出事到现在也没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甚至也没有哭过喊过,如今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知是撑了多久?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顾桑拍着她的背,力度很轻柔,“哭完了之后好好地睡一觉,不要怕,这里有我呢!”
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一样,苏悉在顾桑怀里终于睡着了。
顾桑让林氏姐妹在房间陪着她之后,便下楼去找苏父了。
上一次见苏父是在一年之前,那个时候他虽然已经退休,但精神很好,看不出什么老态,然而今天见着,苏父的头发全白了,人更像是一下子凋谢了一样。
“苏伯父!”顾桑轻声地唤他,“您,不要太悲伤,苏伯母她定然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
苏父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他的面容很平静,“我知道。”他说,“所以,我也没有在悲伤。”他移开视线,却是目无焦距,“我是在想,我这一生,到底亏欠了她多少。”他声音是那样的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更能听得出他此时的心如死灰,“年轻的时候我忙于工作,便跟她说退休之后一定要带她去环游全世界,可退休之后我又一直忙着跟各路老友聚会,这环游全世界的时间便一推再推,直到现在,我终于没有了机会。”
顾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或许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如不说来得好。
苏父太过悲伤了,难道顾桑能跟他说,苏伯父,你的伤心,我完全能体会?
不不不,就算她经历过跟别人一样的事情,也没有资格说完全能体会别人的悲伤。这种说法,她本人不会认同,此刻的苏父也更加不会认同——外人怎么能了解他的悲伤呢?一个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了几十年的人说没了就没了,这种瞬间心里你被掏空了的感觉,外人真的能懂吗?就算懂,那又怎样?
没有人希望旁人能够体会。
因为,这是一份属于他自已的悲伤,旁人的悲伤是不能与自已等同的,就如同苏夫人的那些朋友一样,她们感情再好,可她们的悲伤也远远不能跟苏父的悲伤相提并论。
所以顾桑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站在这位一夜之间白了头的老人身边,听着老人用着最平静的声音,去回忆,去追悔,独独没有悲伤。
顾桑想,是不是人活得时间越长便越难有情绪上的波动,可是她又觉得,虽然苏父没有表现得一点悲伤和难过的样子,但就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才是最悲伤的那个。
顾桑不知道苏父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心中的悲伤宣泄出来,苏悉撑了两三天,他呢?像他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是不是可以一直撑下去,直到他自已离开?
顾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可眼下,真的不适合开口。
等到苏悉睡了一觉醒来之后,顾桑见到了她的舅舅。
那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会心生厌烦的人,不是说他的长相如何,他的长相甚至可以说是上佳的,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可就是这样一个长得剑眉星目长相并不赖的中年男人,顾桑看到的第一眼,就对其产生了极度厌烦的情绪。
原来一个人讨厌的情绪是来得那么突然的,原来,的确是存在那各无缘无故的讨厌的。
顾桑讨厌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因为部下之前给她说过的话,而仅仅是因为这一眼。
“苏悉!你刚刚去哪了?!”苏舅舅不满地朝苏悉嚷嚷,“害我找了你一大圈都没见着人!”
苏悉回答得很平静:“我刚刚在睡觉,不知道你来。”
“睡觉?!”苏舅舅拔高了声音,“你母亲还在殡仪馆你就去睡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怎么这么不孝?!你母亲要是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她一定后悔死了!”
苏悉没有作声,她很累,母亲的死,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如果不是林家姐妹一直扶着她,她此刻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说你你也别不服气!我是你舅舅,我的话你必须得听!我问你,你报警了没有?警察那边怎么说?!你真的相信你母亲是自杀的吗?苏悉我跟你说,你爸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要不是他怂恿你母亲的话,你母亲也不会跟我们家闹翻,更加不会几十年来都跟我们不来往!”苏舅舅越说越起劲,“就你爸爸当年那穷酸样,要不是你母亲将从我们拿去的那些手饰拿去卖了换钱的话,他能活下去吗?他能有今天吗?!”
“苏悉我跟你说,你必须要跟法官说,说是你爸爸杀了你母亲的,这样一来法官就会让他去坐牢了!苏悉!苏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苏悉!”苏舅舅的声音越来越大,而苏悉的身体越来越软。
顾桑听不下去了,哪有人这样做舅舅的?!
“这位舅舅,请问您真的是苏悉的舅舅吗?确定不是乱认的?!”顾桑口气非常不好。
苏舅舅这才发现顾桑的存在。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苏悉的亲舅舅!舅舅是可以乱认的吗?她有亲舅舅了,不需要再认什么乱七八糟的舅舅!”苏舅舅不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