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以及《光明》的获奖都在我的意料之外,要不是我的朋友以我的名义送去参展,我想它们永远都会待在我的画室,它们只是我众多作品中的其中两幅而已,所以要问获奖心情,我只能说是意外吧,我自己也没法说出他们的特别之处,我想见过这幅画的其他人都比我本人更有评价的资格。”
女记者鼻子有点酸,她没想到这么一个愉快的话题竟然会变得这么沉重,沈宁真是太可怜了,他连自己画的作品长什么样都看不到。
“至于你问《光明》的创作灵感,这幅画我当初是当作封笔之作画的,光明之后我就再没拿过画笔了。”沈宁实话实说道。
“封笔?为什么?!”女记者一下没了仪态,她被吓到了,这么一个大才子封笔,这可是艺术界的超级大损失啊,沈宁现在可正出于事业高峰期,应该乘热打铁才对。
“我把画画当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在失明初期,我几乎每天都会进行创作,不管状态好不好,我都会画上一两幅,因为我怕长时间不碰画笔我会逐渐失去画画的能力,对当时的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但当时因为刚失明,心情一直非常的负面,总是充满绝望,所有的作品都是带着负面情绪去创作的,《绝望》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创作出来的,我的朋友却说我的名字取得不好,应该叫希望才对,所以它的得奖才在我的意料之外。”
“之后我渐渐再也看不见,医生也告诉我,绝对没有复明的可能了,谁都不愿意为我进行手术,之后我就一天天变得麻木,很多作品都是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创作的,即使我看不见,我也知道它们会向大家展示一种什么样的气息。”
女记者的眼眶开始泛红。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自觉,整个人都麻木了,直到……”沈宁停顿了一下,“直到我听说我心爱的人另外有了恋人。”他用心爱的人称呼夏立人,虽然没点名道姓,但是大家都清楚得很。
“当时的我内心充满了嫉妒,心想,如果我看得见,那站在那个人身边的应该是我吧?我们也就不会分开。”
“甚至我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离开他,他对我那么好,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却因为自私和自卑欺骗他,可等他找到新的幸福我又没法坦诚的去祝福,我不过就是自欺欺人,又卑劣又自私。”
“当时的我疯狂的想要复明,于是就创作了《光明》,所以它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作品,也许正因为我看不见,它展现出了我预设外的魅力,所以面对这么的赞誉,我感觉受之有愧。”
“发泄过后我一下子清醒了,回忆失明后的所有创作,我发现我的作品表达的无一不是绝望,我创作的时候并不愉快,我觉得看到它们的其他人也不会有多愉快,我一下子找不到继续画画的意义了,感觉我不过就是在自我满足,并不是用热爱的心情在创作。”
“可以说,我对那样的自己非常失望,所以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行过创作,我已经没法画出让人高兴的东西了。”
“如果有一天我再次拾起画笔,肯定是因为我复明了。”沈宁缓缓道。
女记者和摄影师都眼泪汪汪的,他们没想过采访的走向会是这样,沈宁内心的痛苦肯定不是这短短几句话可以表达出来的,可已经心酸得让他们想哭了,到底是怎样的决心才让这个人放弃人生中最重要的事,这就是所谓艺术家的执着吧,他是真的把画画当成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不想让不再纯粹的自己去玷污这份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