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星月如银。
马车疾驰如风,容墨听着沐颜歌均匀的呼吸声,安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光久久不曾收回。许久,他也闭上了眼睛,玉颜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而是徜着浅浅的笑意。
暮色渐渐隐去,天边露出青白。
笃笃的马蹄声踏破了街头的宁静,一行装备有素的队伍迎面而来,卷起漫天尘土。
“公子,前方好像是英离的人马...” 驾车的夜行放慢速度,隔着垂掩的帘幔低声禀道。
容墨本是微闭的眼睛缓缓地打了开来,如玉的容颜笼上了些许沉暗莫测。
蹄声踏至,已至近前。
为首之人脚跨乌骓良驹,按缰佩剑,身形挺拔傲岸,气势凛然。玄色绣金的披风随风翻卷,英朗的面庞在一片日清风和下宛如刀削。
“真不凑巧,竟在此偶遇了帝师大人……”英离双眸微眯勒住了马缰,神情晃过一丝波动,很快又恢复了冷峻,“寅时过半,帝师大人却出现在这清寂无人的大街上,本将军十分好奇这其中的缘由...”
一双纤长如玉的手微微挑起帘栊,声音清润而张扬,又带着一丝不着边际的慵然,“在下夜里睡不着,去朋友那里下了会棋,将军可有意见?”
“本将军只是随口问问,最近京城不甚太平,常有官员家眷离奇失踪,帝师大人还是小心为妙!”那人似苍松般屹立巍然,声音透着坚定与阔远。身后百余人马,整齐静候,无一人说话。
沐颜歌瞬间醒来,闭着眼睛却没有立即睁开。屏息凝神间,只感觉身旁之人轻浅的呼吸似乎在某一瞬间微有变化。
“哦?失踪?”容墨眉梢微挑,略显诧异,而后浅浅一转,轻声笑道:“这么说来,在下还真要守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喽!”
车内光线昏暗,沐颜歌转眸之时并未捕捉到容墨脸上的任何表情,唯见那双黑曜如宝石般的眸子一闪而过的狡黠。
“告辞!”英离对着容墨的马车一拱手,语气疏离。
容墨淡淡一笑,“英将军请!”
英离勒住马缰,转过如群山般雄浑昂藏的身躯。
容墨玉颜上的笑意刚刚绽开,又隐没于无形,转瞬化作无边的幽寂。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每每他都想将稍纵即逝的机会紧紧握于手心。只因他,不愿在犹疑胆怯中,最终落得美人他抱。
手松,帘落。
容璧轻柔地握起身旁女子绵软清润的手,视线久久不曾移开。
英离走了几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回眸凝视那帘幕静垂的马车几许,脸色变幻莫测。
良久,他轻轻抬手,身后百余轻骑便不做停留,冲向了前方的巍巍宫城。
英离的队伍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夜行低声音询问,“公子?”
“启程吧...”容墨唇角微牵,淡淡回道。
一缕霞光如泼墨般飞快染红了浅青的天际,帷幔轻垂,挡住那抹刺眼的绚彩。
车厢内弥散着淡淡宁谧和暖的气息,将二人深浅不一的气息百折千回地缠绕在一起。
“你若想走,我不强留...”须臾,容墨温声开口,打破了一时的僵寂。
沐颜歌睁眼,亦是微诧。
她没想到,他们这种特殊关系会是在他口中提出了终结。
空气微微跌宕,类似失落的情绪在她胸口急速蔓延开来。
容墨的声音并未随她的思绪而断,继而轻若飞絮般传进她的耳廓,“母妃儿时的故里落雁镇,是东海上的一个岛屿,我让夜行送你和小去那里暂居,那里桃花流水,四季如春,想来是最适合你们不过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总是嬉皮笑脸地对她嚷嚷着‘包吃,包住,且包养...不过数日,却是让她卷起铺盖走人,只不过是用了个委婉的说法。
“未来的路我自己安排,无需劳烦帝师大人操心...告辞!”沐颜歌心口似被某种东西揪住,起身急欲跳下车。却是被某人眼疾手快地一拉,重重跌落在车里。
沐颜歌气急,抡起一拳一挥而去,容墨一个闪身,又是出其不意的一拳朝他直逼而来。
车内二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打得热火朝天,驾车的夜行听着身后车厢内此起彼伏的声响,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公子的戏码,向来是逼真而到位,可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最后可别适得其反才好...
良久,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天边的万丈霞光,帷幕微漾。
女子的手被男子死死反扣,压在身下无法动弹。两人的气息均是起伏不定,略显急促。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离开我?”容墨眸光溢出那一片的沉碧如潭的漩涡似乎要将沐颜歌吸了进去,她缓缓闭上眼睛,沉默不语,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抹微暗的剪影。
“沐颜歌,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容墨俯身,将头低低垂在她耳侧,低不可闻地喃喃自语道。
她听他连名带姓的唤她,语气里竟比平日里多出了份郑重,还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她不由心中一悸,某种失控的气恼忽然消失无形。
这男人,让她走的是他,恼她走的亦是他。他这般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偏偏在一开始轻而易举地让她着了道,让她情不自禁地失控、气恼。是她因他变得愚笨而后知后觉,还是她被他无孔不入的狡猾拿捏得恰到好处?
沐颜歌睁开眼睛,偏着头看着容墨,如审视般将他锁住,唇角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