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染倒是毫不在意,随手又端起满满的一碗,亦是毫不客气地给沐颜歌继续喂下。
“若不乖乖喝下,本公子倒不介意再喂第三碗。”那人低吟浅笑,干净纯粹的气息掠过沐颜歌耳际脖颈,似是陌生,却又熟悉。
沐颜歌气息渐弱,虽有恼意,却是无心与他抗争,微微抬眸,一片空濛如雾中,是那人一双如玉明眸,模模糊糊里倒也看不真切。
那隐含着一丝厉色的声音里似乎包含了太多情绪,令沐颜歌心神一晃,不由微微点头。
路染愣了一下,神色一缓,微微一叹:“大夫就喜欢温顺乖巧的病人...”
那声音如春风拂过,入骨绵柔。似乎能让此刻在黑暗中起伏沉沦的沐颜歌瞬时抓住了可以依靠的彼岸,浑浑噩噩中竟生出一丝微凉的清醒。
他微微启唇,想说点什么,身子却已被那人缓缓平躺放下,“汤药已服下,待睡上一觉,想必明日清晨便已无碍了。”
路染的手重新抚上轮椅,青丝玉带一扬,一个碍字飘散在夜色里。
兴许是药物发挥了效用,那人走后没多久,沐颜歌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沐颜歌是在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中醒过来的,她睁开眸眼的一刹那,屋内的帘幕被轻轻挑起,一位男子坐着轮椅从里面移了出来,玉色的素淡锦衫如圣山滇池的那一抹汪绿,让人的心头莫名地划过一丝莹润清凉。那人的容貌虽不及容墨那般精致如画,却是举止清洒,秀逸天成,别有一番风韵。
要说美中不足的便只有那两条腿了,沐颜歌忽然觉得这上天在造物之时是不是故意要留上一手,让楚逸缺点心眼,让那狐狸一肚子坏水,让这个美男半身不遂……
“你是……大夫?”沐颜歌朝那美男眨了眨眼,像是在确定他的身份。
“恩,算是大夫……”路染点点头,并无半分忸怩之态。
“算是?”
“大夫要收诊金,我是免费救人,而且救的都是半死不活之人……”
“哦?我知道了,你就传说中的‘神医’!”沐颜歌眸中闪过一道光亮,恍然大悟道。
路染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师兄的女人还真是可爱得紧,俨然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比你家那位要讨人喜欢多了……”路染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脸上亦是难得地挂着温华的笑意。
你是说容墨么?他人呢?沐颜歌用力吸了吸周围的空气,嗯,淡淡的木兰香,那人身上独有的气息,他一定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来过,为什么又走了呢?是生自己的气么?嗯嗯,很有可能,那狐狸心眼那么小,八成又是和自己在闹别扭呢!说来也是,自己未经深思熟虑的举动惹来了一场横祸,这胸前被捅入一刀差点丢了小命,还差点害了小九。她是个极度自私的母亲,谁说不是……
“神医,我女儿她……她还好吧!”终是心中有愧,沐颜歌问得有些小心翼翼,音量亦是随之低了几分。
路染的眸光在床榻女子身上停了好一会了,终是不着痕迹得收了回来,淡笑道:“小娃娃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已经被他爹爹差人领回家了,夫人就放心修养吧!”
莲印在一夜之间竟奇迹般的消失了,而她似乎对自己受诡异内力控制一事并未留有印象。既然紫伽之莲已被打开,这何时花开花败亦是无法预知的事了,这女人神力的开启,不知会给这天下带来怎样的祸福?她眼下没有记忆,甚好……
“哦,嗯?我夫君她就这样走了?”沐颜歌眨巴着眼睛,神情讪讪。这家伙把小九带走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不闻不问是几个意思?咳咳,莫非还真是满足她的愿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
见那女子瞬即沉下的小脸,路染忍住笑意,萌生了想逗她一逗之心,毕竟师兄为她可是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至于值不值得,且让他先试一试再说吧!
“你夫君他……”路染面色一沉,整个人瞬时被一种哀沉的气息所笼罩。
见神医玉脸倏变,支支吾吾却只道出了半截之话,沐颜歌心里‘咯噔’一跳,已隐隐嗅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容墨他,他怎么了?”心里一急,沐颜歌从一起身,胸前的伤口被扯动,剧痛来袭,竟是整个人跌落于地。
“你身上还有伤,别激动!”路染滚动轮椅倾身朝地上的女人伸出一只手,那手很瘦,不像容墨那般如玉纤长,却是骨络奇清,还带着幽幽的药香。
沐颜歌没有去接那只手,只是紧紧地盯着路染,“他在哪里?”
路染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缓缓得将手放回了轮椅之上,转眸看着沐颜歌:“你先静养上一段时间吧,容墨的事我们过阵子再说……”
说完,竟是转动轮椅想走。
“站住……”沐颜歌扶着床栏强撑着站了起来,似有怒意。话不说清楚就想走?哼哼,是想隐瞒什么?
路染回眸一笑,如月洒清华,那笑意却是藏着不明深意, “是我这路医馆的阳光不及容苑绚烂,还是夜晚的月亮不若容苑的圆亮?”
“哼,什么阳光、月亮的,我不想同你绕弯子,容墨他人呢?再不说信不信本姑娘纵火烧了你这医馆!”沐颜歌的火气霍然而起,她心急如焚,这人却不紧不慢,敢情就是故意为难她,哼哼,还神医呢,这七拐八拐的肠子和那狐狸简直有得一比!
沐颜歌瞅着轮椅之上那张浅笑盈盈的脸,面色沉郁。这人就是不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