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溶光迟疑了半晌,回过神来,连忙觐见了自己的司唐山候补道杨庆善,将所见所闻作了如实禀报。杨大人联想到近期查处的两起英国人私自购地钻井的事件,认为“此事绝非偶然”。考虑到事关重大,他们急忙联名致电开平矿务公司的英国顾问德璀琳,对“龙旗事件”提出严重交涉……
次日清晨,一队清军兵勇出现在了开平矿井前,在叶溶光、杨庆善两位地方官员的主持下升起了大清龙旗。矿区的英方人员虽有微辞,但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反对,更丝毫觉察不到冲突的迹象。
然而,这发端自山野间的细微火星,正在慢慢燃烧,几日之后便蔓延到了百里之外的通都大驿,惊动了朝大员,直至朝堂之。
光绪二十九年三月,一份奏折递到了慈禧案桌。奏折的落款处一行方正的楷体标明了人的身份——时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袁世凯。
这份奏折以历数开平矿务局的辉煌开篇,“查直隶开平煤矿采办多年”,“规模宏大”,“在东亚各矿殆亦首屈一指”。接下来,袁世凯用简洁的笔墨回顾了光绪二十七年五月间开平总办张翼增加洋股时的说辞,“改官督商办的开平矿为外合办公司”。事实,这种回顾只是对于企业性质的一次软性强调, 随之,袁世凯笔锋一转,便进入了正题。章详细介绍了“龙旗事件”的全过程。
“开平局候补道杨善庆及地方官,认为外合办,因在该局悬挂龙旗,与英旗相对并峙……”而后,事件很快升为了一起外交风波,“英使萨道义函至外务部诘责此事,请饬查办,驻津英总领事金璋亦函请护督饬将龙旗落下……”,“该使谓开平矿务局前已卖与洋商……现在英国公司,非外合办…… 断不准悬挂龙旗。”
英国公使的表述显然与此前张翼奏清廷的内容大相径庭。张翼此前只称是吸收少量英国股本的“合办”,况且“合办”也只是保全矿山的权宜之计,根本没有要西洋人插手开平经营的意思。到了英国公使这里,“合办”竟成了“卖予”。
带着疑惑,袁世凯又进一步追问萨道义。英国人的回复令他大吃一惊,“确有凭据存在天津领事署,当饬该领事抄送核阅,便知始末。”
几日之后,三份西合约递到了他的案头,移交约、副约末尾处张翼的印信俱全。开平矿务局的各项产权均清晰罗列于纸,从胥各庄至芦台的运煤河道、河池以及开平局之运河,加之该局所有在通商口岸或其它处之地亩、院宇各项,均行移交。粗略一算得,仅秦皇岛一地出卖土地不下八万亩之多。
至此,一庄倒卖国有资产的巨案浮出水面。
为了弄清真相,袁世凯依据合约内容反复追问当事人张翼,得到的答复却是:“系外合办公司,并未卖与英公司”。张翼并补充说,“已遣讼师赴英国控诉,正月内必有头绪。”为了印证张翼的说辞,袁世凯又找来了开平矿务局的英籍顾问德璀琳,德却一味支吾,更使这位封疆大吏感觉倒卖开平煤矿似乎确有其事。
最终,袁世凯拜会了八国联军驻扎在秦皇岛地段的日军司令秋山,试图通过与第三国的外交斡旋来达到收复开平的目的。没想到日本人给他泼了一瓢冷水,“现英公司地段,碍难退还。”
袁世凯感觉事关重大,最终选择了禀告清廷。奏折的结尾处,他不无动情地说,“臣查矿地乃国家产业,股资乃商人血本,口岸河道土地乃圣朝疆域, 岂能任凭一二人未经奏准,私相授受?……恐终无规复之日”。“且庚子之乱,环球动兵以向我,尚未损失土地,又岂能凭片纸私约侵我疆域”?“而两造各执一词,迄无办法。如再含混拖延日深一日,恐人之占据逾久,即我之办法更穷。”
自从唐廷枢去世以后,张翼便接手了开平矿务局。出身恭亲王府仆役的他,对于企业管理显然一窍不通。很快,企业便陷入了管理混乱、冗员充斥的泥沼,洋务运动号称“国第一佳矿”的开平,此时已经彻头彻尾沦为“衙门”。60人便可以完成的工作却要617人参与,工资单的虚报名额更是高达 6000人之多。管理的失败随之诱发了资金的短缺。进而在建造秦皇岛码头过程,全面爆发了危机。
张翼无法筹集到扩建秦皇岛码头时所需要的足够资金,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外国洋行。他先是通过曾任海关税务司的英籍德国人德璀琳,以天津、海等地的码头煤栈作抵押,向德华银行借款60万两。此后,德璀琳又将一家名为墨林的国际财团引荐给了张翼。
他们的合作是愉快而充满前景的,墨林公司先是慷慨地提供了20万英镑贷款,接下来又提出了一项筹集新股扩大矿山开发的宏伟计划。对于西洋伙伴的慷慨,张翼感激不已。鉴于开平矿务局所存在的问题,墨林开始帮忙为开平矿务局在全球帮助物色一名工程师。不久后,他们的目光集结到了一个美国年轻人的身。当年只有23岁的胡佛,决定虚报年龄来华。
命运之神眷顾了他。他被录用了,并且拥有了一个名字“胡华”。之后的工作经历顺畅而又充满机会,胡华先是被派往澳大利亚和南非的一些矿区工作,凭借他的精明、圆滑赚取了墨林的赏识。24岁的胡华来到国,在“墨林公司—国机矿公司”任经理兼煤矿技师。他公开的身份是直隶、热河两省的矿务技术顾问,实际是墨林公司在国天津的代理人。
胡华到国后,奔走于华北各地,广泛收搜集有关开平矿藏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