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年初时候的御前会议,便是在一片悲凉的气氛进行的,贝子溥伦首先提出清帝“自行逊位”而让袁世凯为总统的主张,并说:“事若果成,岂但国之幸,抑亦皇室之福。”奕劻和溥伦的看法当然没有被全部与会者接受,溥伟和载泽等人坚决反对,他们相信朝廷仍然拥有一些南方所不具备的优势,鹿死谁手还很难说。走一步看一步,未尝一定吃亏,如果现在宣布共和,无疑等于缴械投降,断送了大清几百年的江山,成为历史罪人。
隆裕伏在案,抱着宣统皇帝边听边哭。双方驳诘甚久,无果而散。两天后,袁世凯派民政大臣赵秉钧、邮传大臣梁士诒等为内阁代表,邀集载沣、奕劻等王公亲贵来内阁会议。会,只有溥伟重谈“痛剿”老调,其余“群臣无一人”敢于公开站在溥伟一边。外务大臣胡惟德和赵、梁等人则说:“人心已去,君主制度恐难保全,恳赞同共和,以维大局。”
隆裕便在这一天再次召集宗室贵戚进宫开御前会议,袁世凯内阁仍派胡惟德、赵秉钧、梁士诒为代表出席会议。会,胡、赵、梁等正式提出了拟由袁世凯在天津另设临时政府之议,这下激起王宫亲贵的一致反对,连首倡“自行逊位”的溥伦也改了口风,站到溥伟他们一边去了。胡、赵、梁等虽以内阁总辞职相威胁,但会议还是无果而散。
第二天,南京方面正式向袁世凯提交了清帝退位的优待条件,退位之说日紧一日。两天后,隆裕又召集御前会议。与会的溥伟、善耆、载涛、载泽、毓朗等亲贵和一些蒙古王公一致要求隆裕坚持君主立宪,拒绝民主共和。隆裕伏案痛哭,她问:“你们看是君主好,还是共和好?”
“臣等皆力主君主,无主张共和之理,求太后圣断坚持,勿为所惑。”
“我何尝要共和,都是奕劻同袁世凯说,革命党太厉害,我们没枪炮,没军饷,万不能打仗。”
隆裕又问奕劻,可否求外国人帮助。奕劻说,外国人再三不肯,他们说,革命党本是好百姓,因为要求改良政治才用兵,如要他们帮忙必须让摄政王退位。溥伟立刻反驳道:“摄政王不是退了位了吗?怎么外国人还不帮忙,这显然是奕劻欺君罔”
溥伟接着说:“乱党实不足惧,只要出军饷,有忠臣去破贼杀敌。冯国璋说过,只要发三个月的饷,他能把革命党打败。”
隆裕摇头叹气道:“内帑已经给袁世凯全要了去,真的没钱了。”
溥伟又出主意说,“从前日俄战争的时候,日本帝后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珠宝赏军,结果士气大振,请太后也学一下这个办法。”
善耆也支持说,这是个好主意。
“胜了固然好,要是败了,连优待条件都没有,岂不是要亡国吗?”隆裕对亲贵们说,“是打仗,也只冯国璋一人,焉能有功?”事实,亲贵们也都知道,冯国璋虽然主战,但毕竟是袁世凯的人,不可能真正和他们一条心。
“优待条件不过是欺人之谈,”溥伟说,“和迎闯王不纳粮的话一样,那是欺民,这是欺君。即使这条件是真的,以朝廷之尊而受臣民优待,岂不贻笑千古,贻笑列邦?”溥伟一边叩头,一边说。
隆裕太后转过头问一直不说话的军咨府大臣载涛:“载涛你管陆军,知道我们的兵力怎么样?”
“奴才练过兵,没打过仗,不知道。”
隆裕太后心已经有了定论,眼前这些人有几个真的打过仗呢?
虽然溥伟、善耆、良弼等人主战的态度十分坚决,但他们并非从一开始迷信武力。而是在为为立宪之争。良弼早在日本留学期间,常与康有为、梁启超等改良派往来,并深慕谭嗣同为人,对于改良维新十分赞同。善耆更是立宪派的朋友。三年前,各省请愿团纷纷到京要求提早立宪,载沣拒绝接见,各衙门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这时,时任民政尚的善耆却出人意料地在民政部大堂接见了请愿代表,听取他们关于立宪的主张,介绍了民政部在预备立宪期间的工作安排,并含蓄地表达他赞同提早立宪的主张。但是对于立宪的时间表,善耆等人和摄政王载沣的态度是有分歧的。
“九年立宪”在某种程度更符合,但是载沣自然认为立宪当然还是越晚越好,毕竟立宪后内阁对国会负责,皇权削弱。溥伟、善耆和良弼等人却希望立宪越早越好。这其既有他们想通过立宪争夺权力的野心——如善耆希望借助维新出任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也包含着他们希望通过立宪挽救大清朝危局的考量。武昌起义后,他们坚决反对议和,除溥伟外,主战最坚决的当属良弼。
良弼出身满族宗室,不过血统疏远,其远祖是努尔哈赤之弟,该支系后因故族籍被革,直到嘉庆年间才得以归宗,且仅是“红带子”,身份低于真正的帝胄“黄带子”。良弼出生于成都,此时家业早衰,更兼幼年丧父,经历艰辛。不过之平民百姓,贵族毕竟能获得更多改变命运的机会。后来良弼被选派赴日本留学,读于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学成归国后,便投身军界。或许得益于早年的磨难,良弼没有八旗子弟的纨绔习气。他为人俭朴进,“平日以知兵名,改军制,练新军,立军学,良弼皆主谋”。在集体堕落的晚清官僚队伍、尤其在宗室,堪称鹤立鸡群。
武昌起义后,满清高官个个彷徨无计,惟有良弼主动请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