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离陌只管一刀刀划在严奕身上,面无表情,仿若只在雕刻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我转身向着君墨宸,他的面色平静如秋水,我绝望的一点一点俯下身去,重重叩在地上。
雨渐渐大了起来,如兰在哭喊些什么,我全然不闻,一心只想救他,什么公主的尊贵,皇室的颜面与他想比,根本不重要。
雨水滴到眼睛里,一眨又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落到唇瓣。我反复地立起,叩头。额角磕得生疼,有血液混合着雨水流了满脸,一滴一滴落在身边。
不知严奕被划了多少刀,也不知我磕了多久,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只觉得天地都是晃动的,才听得君墨宸冷冷道,“停下罢。”
离陌闻言,收刀,入鞘,退回到君墨宸身后,地上的血水早已被冲刷干净,仿若这里什么都未发生过。
雨水“哗哗”,天地一片茫然,君墨宸身后立着撑伞的侍卫,却仍淋湿了半边身子。
严奕早已不支,昏迷过去,身下淌出细细血流,我身体一阵寒凉,不住发颤。
我极费力地对上君墨宸的双目,我看到自己——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活像女鬼。
君,墨,宸。
我一点一点将这三个字刻在心间。
抓住严奕不远处的手指,紧紧握住,巨大的无力感将我包围,耳朵里只剩盛大的雨声,铺天盖地,绵绵不绝。
只觉得有亮亮的光影在脸上一下一下跳跃,晃动,眼皮肿胀,头痛欲裂,费了好大力气才张开眼睛。
四周竟是昏暗的,只有床前一支两指粗的蜡烛,那烛芯已燃了好长,烛火光亮,跳跃不停,我便是被这烛火晃醒的。
抬眼便发现榻边趴着一个女孩儿,梳着双丫髻,形容尚小,竟是难得的面目清秀。
手掌用白色的布条包裹,额头也被包上,周身像被火炉熏烤着,异常难受。
这时失去意识前严奕满身的鲜血,君墨宸的满目冰霜霎时冲进脑海,我再不能安心躺着了。
环顾殿中,除那女孩儿外,却是再无旁人了。
半撑着床榻想要起身,手掌一用力便痛起来,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如散了一般,起到一半便又重跌回去,如此几次已经是眼冒金星。
身边睡着的女孩儿被惊醒,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看到我,眼睛瞬间清明起来,惊喜道,“姑娘醒了。”
我艰难地扯扯嘴角,问她,“这是哪里?你又是谁……”话刚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犹如破锣一般。
那女孩儿忙回身倒水,又细心地将我扶起靠在迎枕上,我就着她的手喝完一杯水,嗓子才舒服了许多。
缓了片刻,心中平静下来,知道现在最是急不得的。
她低了头向我行礼,“回姑娘,奴婢千落。”
略略思索,我问她,“可是千度回首,春深沉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千落?”
“奴婢不识得字,这名是夫人赐的,大约如此吧。”
我见她礼数周全且对答从容,想必不是随随便便的侍者,宫女。
“夫人?”我轻声疑问。
“是,奴婢是宁馨夫人的贴身侍女,被夫人派来照看姑娘。”
果然,我不动声色地说下去,“可是宸国沈将军之女沈笑薇?后嫁与离王,封为宁馨夫人的?”
“正是。”千落一脸欣喜,“你竟知我家夫人?”
“夫人美貌且贤惠淑良,倾颜仰慕已久。”
千落听我这样说,抿起嘴唇浅浅的笑起来。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得意,“殿下宠爱夫人,独独带了夫人出来,这份恩宠确是无人能及呢。”
果真如此吗?若一个男子真正爱这个女子,那他必不会带她出入战场这等凶险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