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觉得冷,很冷,明明是春日正午阳光明媚,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
我倒宁愿此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临渊哥哥竟成了今日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帝王呢?
记得后来,他又来过一次淩国,只是面部已全部长开,那一层稚嫩已全部退到了这张脸的边缘,凌厉锋毅,全然没有了儿时的温润模样,那时他还只是宸国丰神俊朗的离王。
再次在上林苑中偶遇,我只当他是父皇的贵客,轻福了礼便要离开,他却忽然出言挑逗,“腰身窈窕,面若桃花,倒是有点味道。”
我转过身来看他,以为遇到了登徒子,厉声斥道,“还望公子言语自重。”
他忽然靠近我,神色戏谑,“不知姑娘可曾婚配?家父正好要为在下选聘婚事,我瞧着你倒是不错。”,
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说,我一时恼羞成怒,狠狠推开他,却忘了我们紧邻池畔,他未及防备,被我这大力一推,一个收势不住便跌进了水里。
我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人会是临渊。
他在我面前展开手掌,手心里赫然出现的便是那支木槿花开步摇,在阳光折射下发出细碎光芒。
我反应过来,我究竟在纠结什么,他如今是我的亡国仇敌,从他攻入皇都那刻起,那个温润的临渊小哥哥便永远死在了公雅的笑容里。
如今,我是淩倾颜,挂念的也只有奕郎一人而已。
我伸手去拿,君墨宸却忽然收回了手,神情戏谑,“我可没说要还给你,只是让你知晓他完好无损。”
明明是应该讨厌的面孔,我却生生看出了一丝落寞。
忽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吃痛得叫出声,抬头看他,才发现手中的小剪刀暴露在日光下,明晃晃地,刺痛眼睛。
我下意识缩了缩手,却抽不出分毫,心里莫名地一丝慌张。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寒冷,仿若来自极地苦寒,“你竟这样防备我,呵……”
他自嘲地笑起来,神情落寞,“原是我太多事了些,竟然会顾忌你的感受,如今可不是自取其辱了吗?”
我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疼痛,竟有丝丝缕缕的难过漫上心头。
“淩倾颜,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他狠狠摔开我的手臂,“你用膳罢,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拐角处,身体还是僵直的。
脑中忽然想起他说的话。
“我可没说要还给你,只是让你知晓他完好无损。”
似乎话里有话,他没有伤害严奕,今日应是要来告诉我严奕平安无事。
我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只要他没事,那见与不见都不要紧。
我咬紧下唇,抬头再看向殿外时,早已没有了君墨宸的身影。
公雅!临渊!
呵……
原本身子便弱,忧思半日,到夜时竟然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
身体说是火炉也不为过,头脑昏昏沉沉,一直昏睡着,迷迷糊糊连是什么时辰了都不清楚。
只觉得浑身热的很,嗓子里像烧着了一把火,干燥灼热,头疼难忍。
梦里依稀还是那日,宸国兵临城下,淩国皇城岌岌可危,他奉命守住皇城。临出发前他站在长乐宫殿门前,一身铠甲熠熠生辉,长眉斜飞入鬓,一双薄唇微抿成锐利的弧度。
我的奕郎,他那样好看。
我默默地描画他的眉,他的鼻,他的眼睑唇角,然后深刻心间。
我心知,这一仗绝无必胜的把握——淩国只有三千士兵守城,而宸国十万大军黑云压城。
也许这一别便是再不能见到了,他本来已走出好远,却又猛然回来将我揽进怀里,那样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那样不舍,又那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