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见了就放低了声音,喃喃道:“听菡姐姐说,邺先生现下正在楼上的雅间会友,不知今日哪位雅士有幸能得先生青睐……”
李莞不由面露惊异,小侍女却朝她福了福,退了出去。
包间里静悄悄的,外面已经热闹了起来,有人作诗,有人奏乐,不时响起鼎沸的喝彩声。
鹤望就道:“小姐,您不是一直想结识邺子琤吗?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李莞听着有些心动,犹豫半晌,却还是道:“算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招摇了。”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鹤望不以为然,“咱们把帘子放下来,谁能看到?要是有人问起来,随便说个名号不就是了?”
李莞本就跃跃欲试,听她这么一说,心底的那点犹豫立刻烟消云散。
“让外面侍奉的侍女拿一支箫来!”
鹤望摇头一笑:“何需借用别人的,小姐手里现下就有一支箫啊!”
对啊,李莞眼睛一亮,今天德云寺顾夫人不就送了一支箫给她?
她连忙吩咐鹤望:“那你快去把箫取来!”
鹤望就去马车里取来了装箫的匣子。
顾夫人送的是一支竹箫,李莞爱惜的抚了抚质朴无华的箫身。
“小姐打算吹一支什么曲子?”
李莞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问道:“鹤望,你还记得那年咱们去西北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鹤望会心一笑,“那时候咱们还住在湖州李家老宅里,小姐也才九岁,借口去庙里净心养病,瞒着府里的人带着奴婢几个跑去了西北。那段日子咱们四处游玩,兴起了就去草原上跑马,撷芳几个就是那时候学会骑马的。”
李莞回想那时的情景,不由感慨万千,她缓缓将箫凑至唇边,扣人心弦的箫声便倾泻而出,让醇酿坊里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西北,是李莞此生最向往,也最痛心之地。
她小小年纪,已经历了常人终其一生都难想象的悲欢离合。
她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不断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痛苦、怨恨、不甘,然而却又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中束手就擒。
这种复杂纠结的情绪,因为某个不可告人的缘由,被她深深地埋在心底,从不轻易示人。然而近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终究还是勾出了那些久远的往事。
斯人已逝,留下来的人继续在夜以继日的悲恸中挣扎,人生之无奈心酸莫过于此。
李莞想到这点便心如刀割,箫声骤然高昂,随即急转直下,化作一声呜咽便戛然而止。
李莞紧紧的将竹箫攥在手里,用力之大以致手背上青筋毕露,她闭着眼,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极力忍耐的神色。
鹤望看在眼里既心疼又后悔,明知道小姐最近情绪不稳,她就不该劝小姐**,还说什么西北。
“小姐,您心里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鹤望不禁湿了眼眶,她多么希望李莞能狠狠的哭一场,也好过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李莞睁开眼,只觉得眼底干涩异常,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醇酿坊里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对半途而废的箫声议论纷纷。不过这些议论的声音并不长久,很快便有别的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李莞的箫声像是一颗掉入湖中的小石子,荡起阵阵涟漪后,又归于平静,不留一点痕迹。
“回去吧。”李莞把竹箫放回匣子里,漠然道。
鹤望脸色黯然的上前扶了她。
出了醇酿坊,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李莞正要上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小姐请留步!”
她回身一看,原来是菡。
菡快步走过来,笑着道:“小姐请留步。您方才吹奏的曲子还没吹完,有位贵人十分惋惜,想向您讨要曲谱呢!”
“贵人?”李莞目露疑惑。
菡垂首轻笑,道:“小姐所念之事,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
菡推开门,恭声道:“先生,方才**的人来了。”然后对李莞做了请的手势。
李莞吩咐鹤望:“你就在外面等我。”然后提步走了进去,菡轻轻閤上门。
这是醇酿坊最高处的楼,屋里点了七八盏灯,明亮如白昼,身着白衣的男子正站在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案后挥墨如雨。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美脱俗的面孔,莹莹的灯光下,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邺子琤了,李莞心想,熟悉的气质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坐吧,桌上有茶。”邺子琤朝她笑了笑,继续垂首运。
李莞心中的忐忑突然就平复下来,她从善如流的走到书案前的太师椅坐下,抬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起来。
“好了!”大约一刻钟后,邺子琤终于停了。
李莞望过去,听到他对自己道:“你过来看。”
什么东西?
李莞稍稍犹豫了一下,走到邺子琤身边,朝书案上看去。
她不由怔住,纸上画的石竹竟然与顾成昱当作生辰礼物送给范惟劼的那幅有七八分相似,她不由抬头看向邺子琤。
邺子琤悠悠道:“我不过是随口提了句,没想到顾家小子真的把那副画找了出来,还当作礼物送给了武安伯世子……”他看了看纸上的竹子,感叹道,“可惜时过境迁,我早已找不回当年的感觉了!”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幅画,李莞只感觉自己心跳如鼓。
“先生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