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的想法一点也没错。
而且她还真的找对了人,这店小二不但知道的事多,还是个话痨。
他刚才发了一顿牢骚,见若水和小七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凶恶,反而对自己说的话很感兴趣,当下话就更多了起来。
“要说他们不干的人事可多了去了,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就说这知府大人吧,他前年娶了一房小妾,要给这小妾盖一座新的宅院,然后就看中了他隔壁李三哥家的菜园子,强行勒令李三哥将那两亩地的菜园子卖给他。可是你想,李三哥一家七口,就指着这两亩地的菜买口粮呢,那知府大人只给他二两银子,就要买他两亩地,这可不就等于是强人所难吗?李三哥自然不肯卖,然后就……”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若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妙,心中也是一沉,追问道:“然后就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知府大人想要的东西,还有要不到的吗?李三哥不肯卖,知府大人就知会了参将大人,那参将大人就派兵将李三哥一家赶了出来,然后丢了二两银子到李三哥身上,说是他给脸不要脸,让他拿了银子滚蛋!李三哥一家七口,老老少少,就此流露街头,沦为乞丐。咱们城里的人见他可怜,都暗中偷着接济他一些,送他口吃食。可是大伙儿知道他得罪了知府大人,没人敢收留他们一家,可是咱们永凌多冷啊,他们没房子住,没有棉衣穿,就在前年过年的时候,天气特别寒冷,他们一家七口,竟然全都活活冻死在街头,那情形真让人见了落泪,真是人间惨剧啊。”
店小二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哽咽,眼圈发红,伸袖子拭了拭眼泪,显然他曾经亲眼见到了这情景,所以感触极深。
“岂有此理!这鲜于东居然如此可恶,干出这等恶事!”小七闻言,怒从心头起,猛地一掌击在桌上。
桌上的盘盘碗碗全都跳了起来,乒乒乓乓的摔在地上,吓了那店小二一大跳,顿时住嘴不说,两眼恐惧地看向小七。
“你说的这事,可有证据吗?”小七盯着店小二,沉声问道。
“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我的这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光是我,那天发生的事情,几乎整个永凌城的人都看到了,大伙儿都是证人。那天早晨的情形,直到现在还在我眼前晃,李三哥的媳妇抱着她刚刚半岁的小女儿,紧紧护在怀里,她是想给女儿最后一点温暖,可惜就连她都冻死了,她的女儿又怎么能幸免?还有李三哥那六十岁的瞎眼老娘,唉,别提了,别提了!”
店小二连连摇手,说不下去了。
若水在桌底下的双手用力握成了拳,眼中射出愤怒的火苗,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一脸文质彬彬的知府大人,居然会如此的可恶,做出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行来。
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但转念一想,店小二所说的话也不可全信,其中不免有夸大其辞的地方,还是事后调查确实了,再作定论。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胸口喷薄欲出的怒意,冷静下来道:“此事的确是可恶之极。除此之处,他们还干过什么恶事?”
“恶事?那可多着呢,他们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干的每一件事,都让咱们骂不绝口。”
那店小二挥舞着手臂,眼珠子通红,怒声骂道:“老子诅咒他们生儿子没pì_yǎn,出门被雷劈,头上长疮,脚下流脓,下辈子投胎投到乌龟肚子里,变成个王八蛋!”
听到他口不择言的骂声,若水的嘴角忍不住一阵抽动,想笑,又强忍住。
“小二哥,可是那两人也曾经欺辱过你?”若水见那店小二情绪激动,放柔和了声音问道。
“实不相瞒两位,小人以前也曾经是读过书的,薄有家产,家中从小给小人订了一桩亲事,本来说等到她及笄之后,小人就迎娶她过门,可是没想到,小人那没过门的媳妇不知怎的,被那马公子看到了,二话不说,就一抬花轿抬到了家门口,不由分说把小人的媳妇给抢上了花轿,抬到了马公子的家里。”
“小人接到消息赶去的时候,小人的媳妇早已经进了马公子府,小人在那马公子府门口跪求了一夜,哭着让那马公子把俺媳妇放出来,就算是让俺为他做牛做马,俺都乐意。可是我等了整整的一夜,等到的却是我那媳妇的尸体。她头破血流,身上全是鞭痕,据说她是不肯相从马公子,被马公子下令活活鞭打而死。呜呜,我可怜的媳妇,我和那马公子之仇,不共戴天!”
店小二说到这里,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若水和小七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怒火。
“小二哥,你先别哭,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马公子作恶多端,今天可不就遭了报应吗?你再和我们说说,这永凌城里还有什么不平之事,你别着急,一件一件的说。”
若水安抚地拍了拍那店小二的后背,店小二心神慢慢宁静,他拭了拭眼泪,仰起头看向若水,只见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抚慰之情,就像是一名大姐姐在关心爱护自己一样,心头顿时一暖。
他毕竟是读过书的,见识也比旁人高上一些,见若水和小七的行为举止,半点也不像是种田人家,反倒有一种让人仰视的高贵气度。
而且他二人毫不畏惧马公子的权势,一出手就剁了马公子的一只手,这要是寻常人,哪敢做出这种事来。
一个念头蓦然钻进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