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方微微暗下去,承琰便来了。
我忙起身迎接,见他面带疲色,关切道:“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承琰坐到了榻上,“朕方才陪着太后用过了。”
我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道:“中秋那日的事,想必也惊到了太后,都怪臣妾办事不利。”
承琰摆手道:“有人心怀不轨,岂能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露出一丝得体的笑意,“臣妾今日去漱敏宫看过了宸贵嫔,送了些补品去,她已好多了。”
承琰点点头,笑着看向我,“那便好,你做事向来体贴,方才太后还同朕夸赞了你,这两年来,太后时时对你多有称赞,朕的耳朵怕是都已起了一层厚茧。”
我莞尔轻笑:“听闻长公主这几日在宫中,有长公主陪着,太后定然开心。”
承琰笑着摇头:“从前母后便最是疼爱长公主,连朕都比之不及。”
我掩帕笑道:“皇上这话听着倒是酸的很,莫非是吃长公主的醋不成?”
言罢,我看了眼承琰,貌似无意的继续道:“说起来,惠嫔也是托了长公主的福,才能得以解禁。”
承琰不以为意,“太后亲自下了懿旨,朕也不好说什么。”
我浅笑着道:“惠嫔服侍皇上多年,皇上最是重情谊,即便复了她的位分,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承琰脸色微变,冷声道:“朕若复了她的位分,岂非告诉满宫的嫔妃,毒害朕的子嗣可免罚么?”
我掩下嘴角的笑意,故作惶恐道:“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承琰抬手道:“她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你放心,朕不会复她的位分。”
我微微一怔,承琰果然看出了我的心思,知我是在试探,见其并不怪罪,索性又道:“既是如此,惠嫔如今仅在嫔位,却仍住在永信宫主殿,怕是会引人非议,于理不合…”
承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漠然道:“你如今已是贵妃,这等小事,不必问朕,她住在哪里,由你安排便是。”
我垂下眼帘,柔声道:“是,明日臣妾会着人安排惠嫔搬往永信宫偏殿居住。”
抬眼却见承琰紧紧盯着我,眸光复杂了几许,良久才道:“宁儿,你是朕最爱的女子,从前朕让你受了许多委屈,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仍真心待朕,朕总会护着你,你可明白?”
我一惊,碰上了承琰深邃的眸光,忽而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物,暴露在承琰面前,我的心思,原来都不曾逃过他的眼睛,想到此处,不禁苦笑,承琰何等聪明,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我不禁愧对于他,迟疑道:“皇上…”
承琰叹道:“你已陪伴朕四年,你的性情,朕很清楚,所以,朕没有阻止你复仇,也不会阻止你去做别的,因为朕清楚你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是啊,从前我不想与任何人争斗,只想平淡的过此一生,如今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陪伴着眼前这个我爱的男人,可是在这深宫之中,活着,已是不易,好好活着,更是不易…
庆幸他懂我的无奈…
我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含泪道:“皇上这番话,让臣妾无地自容,臣妾不想像母妃一样,深受圣宠却无自保的能力,最终不能与爱的人相守,臣妾想平安的活着,陪伴皇上…”
承琰肃然道:“朕都知道,朕平日忙于前朝政事,对后宫多有疏忽,后宫嫔妃们心思不少,又多善妒,所以朕封你做贵妃,给你协理六宫的权力,朕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承琰从前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如今他明知我曾做过一些狠毒之事,却选择了包容与守护,我心中从未像此时这般感动,“臣妾明白…”
夜深了,身旁的承琰已熟睡,我却久久不能入眠,承琰的一番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身为后宫妃嫔,能得帝王如此倾心相待,是何等庆幸,便是死,也无憾了
翌日晨起,向皇后请过晨礼后,闲叙一阵,待众人散去,见我还在殿中,皇后温声道:“贵妃可是有事要同本宫说?”
我玩绕着手中的丝帕,面带浅笑看向皇后,“昨日同皇上说起,惠嫔如今已非主位,继续住着畅阳殿怕是不合礼制,皇上命臣妾与皇后娘娘商议此事。”
皇后闻言只温声道:“惠嫔如今确实不该再居住畅阳殿,倒是本宫疏忽了。”
我道:“此事说来也是小事,但若是日后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只怕到时便是大事了。”
皇后赞同道:“贵妃想的周全,确是如此,此事贵妃依照规矩办便好,就不必再过问本宫了。”
我颔首道:“娘娘是六宫之主,臣妾虽协理六宫,却也不能越过娘娘做事,自然是要同娘娘商议的。”
皇后笑的越发柔和,“你已身为贵妃,虽未行册封礼,却也名副其实,难得你还同从前一样谦逊守礼,若懿元妃仍在,怕是要汗颜了。”
我恭顺道:“前朝臣子尚知功高盖主,臣妾虽为贵妃,然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唯一的主子,臣妾时刻谨记宫中规矩,不敢僭越。”
皇后看向我的眼神越发赞赏,柔声道:“本宫一向知晓你的脾性,皇上虽对你多有宠爱,你却从未恃宠而骄,这贵妃之位由你来坐,本宫也放心。”
我低头道:“娘娘谬赞,臣妾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