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前来传旨,也是林珏没有想到的事情。
正为了婆媳言和而感到高兴的林珏,颇感意外。
只是圣旨传来,不管是干什么,他都得迎出去。
见了高公公的面儿,寒暄了一番,林珏就试探着问他,“公公前来,不知有何事宜?可是皇上宣旨让我夫妇二人进宫为他治病?”
锦心已经教会了皇上做八段锦了,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他暗自猜度着皇上定是另有他事。
若要真的让锦心进宫,皇上不必让高公公大张旗鼓地来宣旨了,只是叫高公公来接她进宫,也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眼波流转间,林珏已经在高公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自然。
他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
高公公自是不敢把皇上的原话学给林珏听的,但他也不敢得罪了林珏,只得迟疑着捡着能说的说了。
“王爷见谅,这事儿来得突然,连皇上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斟酌着语句,慢吞吞说着,“今早皇上才接到战报,说是西地边陲的胡人作乱,屠了整整一个村子。皇上雷霆震怒,这才下旨让王爷火速出征,灭了那股子犯上作乱的胡人。”
说着,他也不敢把圣旨展开来念,只管一股脑儿塞给了林珏,“咱家也不认得几个字,这上头有好些话都看不明白,还是请王爷自己看看吧。”
林珏接过圣旨,心中冷笑:来传旨的太监就算不识字,也早把这圣旨的内容给背得滚瓜烂熟了。高公公却不念,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他,怕是这圣旨里头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方吧?
他慢悠悠地展开那张黄缎子裹着的圣旨,打眼看去,果见大概意思和高公公说得差不多。只是出征的日子定得很是仓促,就在明儿。
林珏看完了圣旨,不屑地笑了:从来还没听过打仗这么仓促的,不管边关再怎么急促,他也得到兵营里点兵点将,举行完阅兵仪式才能出征。
皇上这一副急慌慌的样子,活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还没出征,士气就毁了。
看着高公公那张木雕泥塑一般的脸,林珏忍住把圣旨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只是淡笑着,“高公公回宫请上复皇上,明天出征的日子定得太急了些,能否容我预备几日?”
高公公见他虽然摆出一副笑脸,但唇角邪魅地勾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冒犯的冷气,他哪里敢多说一个“不”字?
只得战战兢兢地答应了,灰溜溜地跑了出去。晚跑一步,他都怕自己的小命保不住了。
林珏的性子他可是略有知晓的,别人看他笑嘻嘻的,其实他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这么多年,他在宫里也见过了不少的王公大臣,从没有人能够让他这么心慌害怕的。
林珏虽然并未对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儿,但他可是知道林珏那冷酷异常的手段的。
早在头几年,他就亲眼见识过林珏是如何在狩猎之际,把一只袭击皇上的黑熊徒手给撕了的。
那场面,至今想起来,都让他两股战栗。
送走了高公公,林珏转过身来进了内院,见着了他母妃和锦心。两个女人此时神情完全一致地看着他,似是在无声地询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珏看着这两张他最熟悉的脸庞,心中一热,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一手一个,拉着锦心和他母妃坐在了靠墙的炕沿上。
锦心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俊逸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方才别开眼睛,低了头。
老恒王妃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意思,不依地挣开林珏的手,急道,“皇上若是没有大事,为何会给你下旨?你还想瞒着母妃吗?”
锦心虽然没问,但也是担忧得要命,见自己婆婆问出这个话来,她立即眼巴巴地也看着林珏。
林珏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两个女人,心中说不出的况味杂陈。
沉吟有顷,他方慢吞吞道,“母妃误会儿子了。非是儿子不想告诉母妃,实在是儿子怕母妃会着急上火,这才想着慢慢说……”
“哎呀,你这孩子,到底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老恒王妃是个急性子,一见自己儿子在这儿跟她咬文嚼字的,顿时急得不行了,忙催促着。
林珏无奈地看着他母妃,又看了眼一脸期盼地盯着自己的锦心,只得长叹一声道,“母妃别急,儿子这就告诉您。圣旨里让儿子明儿就去边关……”
话音未落,锦心就听老恒王妃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响彻耳膜,“怎么可能?你不是才从边关回来吗?”
儿子打从十五岁起就去了边关,担起了恒王府的重任。一去就是五六年,期间只回来看过她一次。
如今回来不到半年,刚娶了媳妇,怎么皇上就忍心让他又去出征?
一想起那几年夜夜以泪洗面的煎熬,她就忍不住泪湿衣襟。
夫君尸骨未寒,儿子就上了战场。好不容易盼着他娶了妻,有了孩儿,他又要走了。万一此去有个三长两短,让她怎么活下去啊?
她当时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哭得锦心的心肠也酸涩不堪。
好不容易对林珏心生依赖,有了他的骨肉,他就要和她分别,着实让她难以承受。
眼巴巴地看着林珏,她没有像婆婆那样哭得肝肠寸断,只是一颗心空荡荡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屋内,弥漫着离别的哀伤。几个人久久未曾言语,谁都不想开口,生怕一句话勾起大家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