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崔老太君在花厅里设宴,热热闹闹地款待了卢氏妹妹一家。
安言和吴公子吴勇也来了。
一大桌子大多都是女眷,只是崔老太君说了,一家子都是骨肉,也就不分什么男女了。
于是安言和吴勇也跟着她们坐在了一处。
锦心坐在靠门边的位置,抬眼看去,就见一张花梨木大理石桌面的大圆桌围满了人。
上首自然是崔老太君和卢姨太太坐了,她们两个旁边就是卢氏和外甥女儿吴蘅,再接着,却是安言和吴勇。
安言正好坐在吴蘅的身边,也不知道是卢氏无意还是有意安排的。
再然后,是安清和领着蓝哥儿的大少奶奶房氏。
锦心和安沅、安湘挤在一处,已是到了门跟前。
这座次是卢氏安置的,崔老太君抬眸撩了一眼坐在末次的锦心,也没说什么。
按说,锦心也是安国公府的表姑娘,该和吴蘅坐一处才是。
如今却和两个庶女坐在了一起,若是在那讲究的世家大族,这个位置可是说不过去了。
锦心明白,就单从崔老太君方才撂她那一眼,她就知道,外祖母并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想计较,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这个家,将来还是崔老太君的儿孙的,既然不愿意嫁给表哥安言,那将来出了门子,可就没她一席之地了。
崔老太君自是要先顾着自己的儿孙的。
虽然明白这个理儿,但轮到自己头上,锦心的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酸涩。
外祖母是如今这世上她唯一最亲的人了,可就连外祖母也带着算计,她还有什么意思?
抿了抿唇,锦心垂下了头,端起那热气蒸腾的茶盏来抿了一小口。
再抬眸时,就见对面安言隔着桌子盯着她看,忽然笑了,那眸中还有一丝得意一闪而逝。
锦心有些不明白。这些日子,她刻意躲避着安言,而安言自从和她吵了两次,也不来找她了。
今儿晚上。怎么还会对她笑?
看着她有些发怔,安言似乎更加得意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就给身边的吴蘅夹了一只鸡腿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
“姐姐远道而来,身子定然疲乏,多吃点儿东西好补补。”
他殷勤地劝着吴蘅。还不忘朝锦心溜两眼,那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神情,仿佛在说“看吧,肠子悔青了吧?”
锦心顿时明白过来,安言这是在向她示威了。
想前些日子,安言拦着她就曾说过,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可不是?
如今人家有了如花似玉、娴静端庄的表姐了,她这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的孤女,可不就成了没人要的了?
就连崔老太君,见安言那般体贴待吴蘅。也忍不住朝锦心狠狠地剜了一眼。
锦心看出来了,那一眼含着“恒铁不成钢”的意味!
锦心倒是无所谓地低下了头。
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重活一世,她就不想走之前的老路。
何况,前世里即使她全心全意地喜欢着安言,处处迁就容忍着他,到最后,不也眼睁睁地看着他迎娶了表姐?
所以,现如今安言拿这种讥讽的眼神看她,她一点儿都不后悔。
毕竟,安言打心眼儿里就没有喜欢过她不是吗?
他爱慕的。是她那副清丽绝伦的容颜,而不是她这个人!
这下好了,吴蘅正好填补了她这个缺儿,她庆幸还来不及呢。
吴蘅这副妩媚娇艳的容貌。跟锦心相比,恰好一个“环肥”,一个“燕瘦”,不相上下。
看样子,崔老太君也很是满意这桩亲事了。
“来来来,大家都别愣着。吃菜吃菜!”似乎察觉到席间的汹涌暗流,崔老太君忙殷勤地劝着大家吃菜。
卢氏自然不肯抹了崔老太君的面子,忙对妹妹使了个眼色,端起面前的酒盅起身,笑道,“老太太,今儿喜上加喜,媳妇高兴,敬老太太一杯!”
“好!可不是喜上加喜?”崔老太君一拍大腿,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府上来了贵客,这是一喜。等过两天,你挑个儿和蘅姐儿把事儿定了,这又是一喜。这酒,得干!”
她老人家也端起了面前的青花酒盅,和卢氏的一碰,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婆媳两个就仰脖子干了。
吃了两口菜,卢姨太太也端了酒站起来,“老太太,今儿我们远道而来,多有叨扰。这个酒,我敬您!”
崔老太君又是一仰脖子干了。
见别人都没动,她又觉得没劲,“都瞪着我这老婆子做什么?大家该怎么喝怎么喝,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只是众人哪里放得开?
安清和那两个庶妹都瞧不上罗锦心,自然不会跟她喝酒。
安清故意找上房氏喝了两杯,见房氏不胜酒力,也不肯放过房氏。
而吴蘅离她又有些距离,况且安言正凑过来和她悄悄地说着什么,她更顾不上锦心了。
再者,今儿崔老太君已经言明了她和安言的关系,这会子她正含羞低头,哪里还敢看人?
锦心又瞧了眼身边的安沅和安湘,这两个已经一连干了三盅了,压根儿不理会她。
锦心也不甚在意,别人不理她,不代表她不够好,而是因为她太好才会招的这些嫉恨的。
重活一次,她早就学会了自我排解,她也没打算和谁走得近一些。
默默地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抿着,看着觥筹交错间的那一张张笑脸,锦心只觉得那笑有些讽刺。
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