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吕氏,这几天有些不痛快。自从在灵谷寺和弘远聊到了朱允炆要加征寺院税赋的事,老是有个心事。可是自来皇帝严厉,后妃不得过问朝堂之事,吕氏不敢轻易开口,想着找个趁便的机会问一下朱允炆,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
正在镜前一边梳头一边思索,儿媳马淑仪在院子里喊:“母妃,您好了吗?皇姑来了!”话音才落,宁国公主摇摇地进来了。见了吕氏笑道:“大嫂子真是越来越健旺了呢,这气色真好!”
原来今天是宫里孙贵妃的五十寿辰,宁国公主和吕氏,马淑仪约好了一起去宫中给贵妃贺寿。
自十五年前马皇后病薨后,朱元璋没有再立皇后,后宫那么多人和事,就由孙贵妃代行皇后职责。按制东宫也是属于后宫管,所以东宫真有要决策的时候,吕氏得去请示贵妃。好在孙贵妃并不拿大,性格一向温和有礼,也从不为难吕氏,大明的后宫总体说来还是比较干净又井然有序。
吕氏听到小姑子恭维,连忙也笑道:“如画你又拿我开心了,我这就快好了,马上就走。来得及吧?”一边就示意梳头的宫女快一些。
宁国公主笑道:“不急啊!这还早呢,大嫂子你慢慢来。”顺手拿过案上的胭脂,端详了下吕氏:“再上点”,不由分说已经在吕氏的面上点了两点。
吕氏在镜子里看看,确实气色好些,点了点头,又侧眼瞥一下马淑仪:“淑仪都好了?”
马淑仪连忙答道:“儿媳都好了。寿礼也都放在车上了。”
宁国公主笑问:“你们送的什么礼?”
吕氏道:“宫里什么没有?我这也想不出来什么稀罕物事,就让淑仪带着侍女们绣了幅百寿图,难为淑仪熬更加点地赶出来了。你呢?”
宁国公主拍手道:“哟,淑仪太贤惠了。我没那么能干,让驸马帮找了块珊瑚,色彩大小倒是难得的。”言语中有些自得。
吕氏不由叹道:“如画你真是好福气!驸马这么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对你又如此体贴,真是几世修来。你大哥要在,这些也不用我来操心。。”说着就有些难过。
宁国公主连忙劝道:“这贵妃寿辰的大喜日子,别伤感了。不是还有允炆?大嫂子吩咐他不就行了?”马淑仪也赶紧地轻轻拍着吕氏的后背安慰。
吕氏一边拭泪一边道:“允炆整天就记挂着他的公事,每天早出晚归,人影都难得见到。何况就算找到他,这些事他也不肯做的。”
宁国公主知道朱允炆的脾气,虽然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心里是个孤高自许的性格,这些琐事向来没有兴趣。看着吕氏难过,只好劝慰:“允炆是个做大事的,这些小事不要找他,以后大嫂子缺什么,吩咐我一声就好了。”
马淑仪半劝半辩解:“允炆虽然忙,孝顺母亲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母亲有事尽管吩咐他就是”。
吕氏收了泪:“哎,你看看我,一起去贺寿的,倒在这淌眼抹泪的要你们劝我,我知道允炆是个好孩子。”说着吩咐马淑仪:“收拾好了这就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三个人说着聊着,上车直往后廷而来。
后宫的坤宁宫自马皇后薨后一直空着,孙贵妃住在东北角东六宫的月华宫,一排金壁辉煌的十来间大屋,颇为轩昂壮丽。已是初冬,草木凋零,院内几丛修竹却还青翠。为了庆贺贵妃的五十寿辰,树上竹子上都挂着红色的小灯笼,红色的寿贴,雕梁画柱上也贴满了金色的“寿”字。
孙贵妃听得通报,连忙让请,要知道这三人的分量非同小可。宁国公主自不必说,是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女儿,太子妃和太孙妃是未来的太后和皇后,孙贵妃还真是不敢怠慢。
三人进了月华宫内,依次给贵妃请安贺寿,寒暄后围坐在贵妃下方;宫里的郭惠妃已经早早到了,也坐在一起。
孙贵妃中等身材,到底五十岁了有些发福,行走颇为缓慢;面若银盆眼如水杏,肌肤微丰;因率领了后宫十几年,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气派不凡。
当下孙贵妃看了宁国公主的珊瑚,不由赞叹道:“哎呦,这个可太珍贵了。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珊瑚,颜色也娇艳。”
吕氏凑趣道:“是驸马帮着寻的呢,如画真是好福气,两口子待贵妃是真孝顺。”郭惠妃也连声附和。
孙贵妃笑道:“是啊,难怪圣上最疼他们俩,待圣上待本宫都是没话说。”
宁国公主难得谦虚:“那还不是应该的。母后走后,这十几年就贵妃管着后宫,天天得多少事,哪一个是省心的,真是辛苦。”
贵妃叹道:“辛苦也就罢了,只盼着宫中平平安安,不要给圣上添乱就好。”
宁国公主听贵妃话里似乎有话,看看周围人多,料贵妃这会儿不会明说,遂笑道:“这可不平平安安,井井有条的!难为贵妃了。”
贵妃笑笑,又打开马淑仪绣的百寿被细看,却见一个黄段子被面上,满满绣着各种寿字,每个寿字都自成一体,或飘逸或娟秀,相互又呼应着,极是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贵妃上年纪的人,看了不由打心里喜欢,笑着对马淑仪道:“太孙妃这可费了不少功夫!”
马淑仪见贵妃称赞,松了口气:“没费什么功夫,贵妃喜欢就好了”。
贵妃笑:“这绣出来不易,你有身子,尤其难得。”
马淑仪脸微微一红:“不碍事,这次好象没什么反应。”
贵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