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坤宁宫烛火幽明,偶尔进出的内侍宫女脚步轻缓,尽量不发多余声音。
自钱皇后从冷宫出来后,坤宁宫便稍有烛火通明的时候——在冷宫这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过往的印记,被深深地刻在钱皇后生活中,从冷宫绵延至坤宁宫。
见到这样的钱皇后,始终陪伴在侧的大宫女金锭不可抑止地感到悲伤和愤怒。当初进宫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姑娘会这样。
是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钱皇后心中在同样想着。
明明她一直在看着,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却依然想不明白……
母后宾天之后,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不,母后还在的时候,他就已变了,不然怎么会定“湣厉”这个谥号呢?
只是她那之前她从来不知罢了!
便是如今,她也不知,不知道这人竟然可以再一次清洗母后所提拔的官员,还无缘无故掌哐了北宁使臣,竟颠狂无道若此!
若是母后在天有灵知道这些,必是痛怒不已了。
好一会儿,她才下令道:“替本宫摆架,去紫宸殿!”
她已经很久没去过紫宸殿了……
听到皇后求见,至佑帝神色有有那么一瞬的茫然,随即便露出了冷淡的笑容。
数年不曾来过紫宸殿的皇后,此番来是为了什么?
是了,他刚处置了那么一批官员,她必定是来质问他的,呵!
想了想,他便淡淡说道:“宣进来!”
然后他便拿起了御案上的奏疏,随意看了起来,就算听见了钱皇后的请安问礼,也是略点了点头,压根就没有看向钱皇后。
这情景,倒让钱皇后想起了一些情景。她刚进宫之时,他心里有气的时候,便故意作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等着她去哄他……
可惜如今他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儿女,他是一国之君积威甚久,她形同废后心意全消。他如今摆出这模样,只让她感到……恶恨!
他为何要贬夺那些官员,他为何要侮辱北宁使臣?他是大宣帝王,怎能如此儿戏行事?
她还是说了出来,站在紫宸殿里,冷眼直视着他,沉声问道:“皇上,您执意对北宁出兵,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这些话语,至佑帝将手中奏疏一丢,似笑非笑地问道:“皇后深夜来访,就是为了对朕说这些吗?”
他没有震怒,甚至还有些好奇:时隔数年,皇后何来的底气来质问朕?
说到底,她所仰仗的不过是与朕的少时情意,仗着母后当年对她过分看重。可是,倘若朕不愿意,她便什么都不是!
看来,朕的梓童,在冷宫三年还是悟不透啊。
钱皇后曾与至佑帝同床共枕数年,又岂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了一步,竟低低笑了起来。
至佑帝仍平静地看着她,在想她到底在笑什么。
钱皇后止住了笑声,低垂着眼睛,清晰地说了出来:“皇上,您这么多年到底想证明什么呢?证明您不是傀儡小儿,还是想证明……您比母后厉害?”
她在冷宫里想来想去,恨不得将至佑帝掰开了揉碎了,想看看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却顿悟:原来,并没有多复杂难明,而是太简单了。
简单到令她“哈哈”发笑。皇上想用这大宣的基业,想灭了北宁,来证明他不是傀儡小儿,来证明他比皇后厉害!
当年,母后诛四王、平南侵,他若拿下了北宁,就扩大了大宣的疆域,便立下了不世功绩,这是他的野心宏图,这是他……
钱皇后突然一顿,猛地抬头看着至佑帝,开声问道:“北宁朝政……出了事?”
不然,他不会如此行事。毕竟,母后教导了他十年,他怎么就真的那么昏庸狂暴?
至佑帝缓缓站了起来,唇边露出了笑意,赞许地道:“还是梓童足够了解朕啊……”
满朝文武或许都在想他刚愎昏庸,他们哪里知道北宁的实情?如今的北宁有极大内忧,早就不是当初不可犯的北宁,这对大宣来说是正好时机。
他身为帝王,根本就不需用对朝臣们解释交代,他们只需要做到他的命令就可以。钱皇后竟来质问他?
永安寺死了一个正元,算得了什么?就算真是韦君相所为,又算得了什么?
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在北宁,若是能够将北宁纳于大宣版图之中,就算死在多人也值得!
他还要感谢那个将正元杀死的人,若非如此,他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引不起举国关注……
看着至佑帝的笑容,钱皇后不禁倒退了一步:“你瞒着满朝文武……你又怎知北宁朝政不稳是真?”
她心中惊愕至深,连敬称都顾不及说了。
她已离朝的父亲钱贯,就在距离北宁最近的北州,不知几度派暗叹进入北宁,都没有听说过北宁朝政不稳;
鸿胪寺的官员,更是没有收过北宁不稳的情报,他是如何知道并且确定的?
至佑帝只是略嘲弄地看着她,显然不打算为她解惑了,只扬声道:“来人,送皇后回坤宁宫!”
昔日,母后评价钱皇后乃王佐之才,看来是过誉了。
或许,是冷宫三年,已经完全磨灭了钱皇后的机警敏锐了,不然她就不会来质问他。
他懒得再听她说些什么,他会让她亲眼见到,大宣版图会越来越大,大宣会越来越兴盛,到时她就知道他最终证明了什么!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