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郑衡刚抵达京兆时,裴定就是在观止楼等待她的马车缓缓而过,其时楼内客人稀少环境清静。
现在观止楼同样如是,只不过那时观止楼还在某个大商手中,现在已属于裴定了。
为安全计,楼内的管事、伙计都换上了裴定的属下。平时看着倒不觉得有何特别,只有在郑衡来到观止楼时,这些人才会特别审慎警觉,多少漏出些异样来。
先前郑衡想不明白裴定何以会买下观止楼。这里客人稀少,不适合用来刺探消息,除了离城门稍近外,并无多大的用处。
现在嘛……她多少有些明白了。端看她与千秋能够在这里会面,而不怕旁人说些什么,就足以明白了。
正是在这观止楼内,千秋送给她各式珍贵物品,生怕她会受委屈似的,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奉至她面前。
以往她以为这是对盟友的尊重诚意,不曾想这份用心已经远远超过对待盟友了。
在她还懵懂不知的时候,千秋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无论巨细。只是,千秋那个时候,知道他自己的心意吗?
郑衡目光落在了为她斟茶的裴定身上,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裴定恰恰抬眼,正巧撞进了郑衡满眼的笑意里,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觉得有些羞涩,苍白的脸色不禁染上了些许红晕,就连耳尖都微微泛红。
郑衡眨了眨眼,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千秋这是在害羞吗?感觉……新奇得很呀,毕竟她两世都没有遇到这样的场景。
裴定故意咳了咳,表情略略回复自然,问起了郑衡的近况。——这近况,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急着见他。
郑衡敛正神色,直接表明了意思:“千秋,你对光和大街那场暴动,所知多少?”
光和大街的暴乱……裴定凤目精光乍闪,摇头道:“所知不多,有人瞒天过海,裴家竟然不知道动乱,更不知道贺应棠提早回来。”
这样的问题,裴家父子先前才讨论过,所以裴定将当中推测都说了出来,没有多加遮瞒。
末了,他这样问道:“阿衡,你是否知道裴家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南景见过那名暗卫后,裴定始知郑衡身后还隐藏着一股势力,而且还是极为了不起的势力,能做到寻常官员所做不到的事情。
这些暗处的势力固令人好奇羡慕,但裴定却无半点觊觎。这是韦君相给阿衡留下的,是专属于阿衡的秘密,他何须探究呢?
再者,他非常认同父亲的话语。裴家并非最强的,却也不那么弱,就算裴家现在势弱,他相信总会慢慢变强的。
既然知己弱,倘若还不能有进,那才真是笑话了。
现在阿衡提到了这场暴乱,想及这股不为人知的势力,他就顺便问了这么一句。
他虽则问了,却还真没有想到阿衡会知道些什么。毕竟,这场暴动太突然了,又有郊庙污等事在前,很容易被忽略。
然而,郑衡的回话,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郑衡点点头,答道:“这便是我想见千秋的缘由。实不相瞒,贺应棠之所以提前回京,是我所为。”
是否将这个内情说出来,郑衡还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直言。
对裴定的信任是基础,更重要的是,她从那些暴动的流民中得到了不少消息,总得让裴家有所准备才是。
裴定真是震惊了,他万没有想到与父亲言及的另一个厉害人物,竟然是阿衡。
竟然是阿衡令贺应棠提早返京、阻止这场暴乱的?这……这是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急喘了口气,气息略微不稳:“这么说,预知会有这场暴乱?不……如果你早知道的话,不会任由这场暴乱出现。可是有什么特别因由?”
他看向了郑衡,目光越发温柔平和。他相信阿衡,相信阿衡心底的悲悯,哪怕阿衡有千般谋算,她也不会拿这么多百姓的性命来作赌注。
所以,阿衡令贺应棠提早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郑衡低下了头,借喝茶的动作来掩饰眼底那丝起伏。她经历了那么多,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不管旁人暗唾她满手血腥也好,或是直骂她手段狠辣也罢,于她本身半点无碍。
但像裴定这种纯澈信任,笃定相信她所为必有因……说实话,这种感觉还不赖。
她放下茶杯,回道:“我当然是有因由的。我疑心郊庙污这事有贺家的手笔在,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魏延知。只是加上皇陵毁的话,这个手笔就太大了,反而会将贺家坑进去……”
她猜想,贺应棠远在关外卫,或许他本身对事态的进展也不是那么清楚的,而且她总有种危险的预感,便暗中令人促成贺应棠提早回京。
不想,贺应棠尚未达到京兆,便已发生了光和大街暴乱一事,最后便成了这个结果。
“这场暴动,我也没有想到,于是便将计就计。贺应棠提早回来,一来可以平息动乱,二来是为了离间。想必千秋也猜到这场动乱背后有手眼通天的人吧?”
暴动来得太突然、声势太浩大,若说背后没有人指使,谁会相信?郑衡是绝对不相信的。
从她安插在贺应棠身边的人所传回来的蛛丝马迹来看,她猜测这个背后的人与贺应棠有所联系。既然贺应棠平息了这场动乱,那么必定与这个背后的人利益不符,他们之间的联系还能坚固如昔?
贺应棠返回当晚就有人暗中潜入贺家,又被贺应棠亲自恭送出去,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