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郎君,程源先生让我那两幅画去给他瞧。我一时不知应该择哪一个,你快帮我挑一挑罢。”
横舟北上,一路烟涛,除却刚出杭州城时遇上风雨,稍微经历了些波涛之外,余下的路程倒也十分平静。
乘舟而上到汴梁城,走的是隋朝就已经建设好的京杭大运河,准备到达徐州后再转陆路,这样不单速度快一些,而且还免去不少颠簸。
范秋白的身子,最怕的恐怕就是颠簸。这些考虑,自然是家中早已为她做好的。
这些年来,她每年都要走一个来回,对于沿途的种种倒是已经熟悉。早在离开之前,范秋白便特意为楚风写了一个手札,注明了路途上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以及不需要携带、沿途就可以买到的种种,品类十分详尽,也让楚风准备起来得心应手了。不得不说,少女的细心,是男儿永远都比不上的。
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只是在这个年代里,沿运河而上对于楚风来说,着实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情。
这个年代,蒸汽机还没有发明,船的运行基本依靠风力和人力。只是运河毕竟不同于海洋,风力虽然有,但是不多,所以他们所乘的这一艘,时不时也要靠纤夫拖拽的。
楚风在甲板上看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千年之后那个年代,出这样重体力的人虽然不至于没有,但双眼是很难直接见到的,更何况是为了自己在奔波。他们在船下流血流汗,自己在船上潇洒品茶,这种感觉,楚风一时间不大能够适应,心里的愧疚是一直有的,很难挥散开去。
“楚郎君是没怎么走过水路吧。其实也不必太过介怀,他们这些纤夫,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口粮食吃的话,也不会来做这样的事情了。辛苦是辛苦些,但是赚的不少,也算是一种弥补了。要不然的话,他们连这份工钱都弄不到,怕是全家都要跟着饿肚子的。”船老大对楚风笑道。
楚风听了,微微点头。心里不由得抱憾,要是自己懂一些相关技术的话,或许能够发明点什么东西出来,稍微帮助一下这些人才好。可惜自己除了书画之外,会的东西实在少的可怜,技术能人是做不成了,发明创造之类实在不大现实。
只是看着那纤夫发了一会儿呆,楚风不由想起了后世那幅著名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心里不禁一动,有些技痒,回房执笔调弄起来。
油画的确是许久不曾画了,原本也只是为了考试才学的,并不怎么喜欢。但楚风也不得不承认,西方在油画光影上的韵味,的确是东方画作比拟不了的。
其实后世艺术学院的考试也是好笑,哪怕考的是中国画专业,考试的科目却也脱离不了油彩。连考试科目都盲目的西化,也难怪国画日渐衰微了。
若是真正从喜爱的角度来论断,对于《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种现实主义画派,楚风称不上特别的喜欢。他偏爱印象画派那种明亮的光影,虽然那种明亮下总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但是在楚风看来,那才是真正的韵味了。
相比而言,现实主义画派的东西往往太过沉重,尤其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一幅,仿佛一个天大的重量沉沉的压抑在胸口似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忽然想起了,又太长时间没有画过油画,所以不免有些手痒。楚风钻回自己的小船舱,闭起房门,调弄出一些颜色来,想了想,挑了一根近似于油画笔短狼毫,凑合着在绢布上做起画来。
范秋白敲门而入的时候,楚风正在偷偷摸摸的作画。
“咦?楚郎君正在作画么?可以让我旁观么?”范秋白眼睛亮亮的,诚恳的样子,很难让人拒绝,“楚郎君再画的是什么?看起来有些奇怪呢。”
“呃……”楚风只刚刚用短狼毫打了下草稿,这时候看范秋白进来,就仿佛做坏事被抓到了一般,微微有些尴尬。
“哦,不能看的么?真是抱歉啦,我这就出去。”范秋白看楚风面色微变,以为是楚风不喜欢作画时有人旁观,这时候便连忙起身,微红着脸,垂眸往外走。
“也不是,”楚风连忙起身,追上两步,迟疑道,“我要画的东西……怎么说呢,可能有些奇怪。范娘子不要笑我才好。”
范秋白的表情立刻活络起来,面颊泛起桃色的粉嫩,抬起头来用明亮的双眸与楚风对视着:“楚郎君的画技那样厉害,怎么可能会笑你呢!我只怕你不让我登堂入室!”
楚风被这双眸子看的心突突跳,略微慌乱的回身,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微笑道:“好吧,不过我画出来的东西可能奇怪一些,莫要跟老师说了。我怕老师看到之后要揍我的。”
“哪有那样吓人?”范秋白咯咯的笑,“我看程源先生的脾气很好啊,总是笑眯眯的,根本没有你和三哥说的那样吓人。”
楚风笑道:“老师是对女子和善,对男人凶悍。尤其是对待我这种弟子,一旦哪里做的不好了,是当真劈头盖脸的骂,半点情面都不留的。”
范秋白掩嘴轻笑,身子因为笑声而轻轻的抖动着。那种感觉,就像是晨露落在了一枝娇嫩的花枝上,惹得花枝轻颤一般。周身仿佛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晕一般,煞是动人。
楚风微微怔了一下,又匆忙回神,重新落笔。
笔墨落在绢帛上发出十分细小几近于无的声音,楚风能够感受到范秋白在身后的吐气如兰,那种微微的热度和气息,在他的右耳旁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