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一杯未进笙歌送,阶下辰牌又报时。”
——《水浒传·第二回》
萧庭与徐清是如何谦卑无地自容的道歉,文端先生与楚风又是如何笑着说误会一场的,自然不必深究。不过是口舌之间的罅隙而已,几句话就可以肃清的问题,自然没有什么追究到底的意义。
前倨后恭虽然可笑些,但楚风在心中也不禁在想,如果自己身处在那样的境地,未必能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勇于认错”这四个字,看起来虽然像是给小朋友的建议,可真正细细去想,能够做到的人并不是很多。其中这个“勇”字,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力量。
“万言,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参加今科画院的考试?”
四人的谈话进行到了尾声,文端先生忽然想起这一茬来。
“是,难为陆伯父还记着这等小事。”萧庭嘿笑着挠了挠头,“陆伯父是知道的,我读书是不成的,只能在丹青上稍微研究研究。不过功底还是那副模样,家严逼着去考,我便硬着头皮去试试,真正中第是不大可能了……”
“万言倒也不必太过谦逊了。你的画早年间我也是见过的,颇有大家风范……我这徒弟楚风,虽说是跟着我学纂刻,但今年也是要试一试考画院的,你们二人倒也可以交流一番,互通有无。”
萧庭听了,心底不免又是一紧,但长辈面前只好唯唯应下。
四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文端先生问了萧庭家中住址是否改变,说改日便去登门拜访。萧庭哪里敢托大,恭敬的问了文端先生现在下榻的地方,说是回去立刻告诉父亲知晓。于是互相细细的问了,这才告辞散去。
“万言这孩子性情托大些,但本质还是很好的。他一直师从于太学的画师。走的应该是院体画的脉络,你与他互相探讨探讨,应该是有些好处的。”
那二人离开之后,文端先生对楚风嘱咐着:“在这东京城里。我倒也不怕你随意得罪人。以你这个性子,怕是也不会做出找茬的举动来,头上举了免战牌的,这样很好。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却也有一个劣势。就是成名恐怕要困难很多。世人喜欢的是风雅韵事,有波澜起伏的最好。颠张醉素,可见一斑。之前在杭州城里,你这名气是依靠着刘正卿与大人们的推举才逐步走上去的,不过在东京这等地方,更要困难许多了。”
楚风听着,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依旧有些不解,问道:“先生,我少不得问一句。难不成画院的考试。还要依据着考生在民间的名气来取舍么?”
文端先生捋须笑道:“虽不尽然,但若是说半分关系没有,也是不大可能的。”
老先生摇了摇头,接着道:“画院的考试与寻常科举不同,是不糊名的,所以……你自然也明白,画作这种东西,好坏高低其实很难说的清楚。一旦画作的高低上混沌了起来,真正能够拥有的评判标准,自然就变成了画者的名声……换句话说。画院毕竟是皇家的画院,也是希望能够网罗天下英才的。要是在世俗间名气冲天的人都进不去的话,世间舆论难平。“
“原来如此……”楚风点了点头,却又不免讪讪一笑。“不过先生您说的很对,在这方面,我恐怕很难成什么气候了。”
文端先生微微一笑:“养名之事自然不能急于一时,徐徐图之可也。”
……
……
二人从夜市归家,拍门,老张连忙来迎。
“程先生还在屋里作画。看样子不到清晨是不会睡觉了。阿郎,您要不要再用些夜宵再睡?”老张笑着问道。
“不必,我稍微洗漱一番便好。楚郎,你也自去方便罢!”文端先生笑道,“明天一早你还要去范家的书画行点卯,第一天走马上任,莫要迟了才好。”
因为路上种种缘故,范氏书画行的东家范秉承,也就是范秋白的父亲,许诺了楚风一个店里朝奉的职务。
这职务明面上的意思,是范秉承知晓了楚风在书画一道上的能力,想要依托着帮帮店里。而暗里自然也不免有些奉承文端先生、程源先生的意思,当然,这也就不必多说了。
有工作送上门来,楚风自然是无不应允的,更何况是在范氏书画行里打工。即便是杭州城那样一家分店,楚风也在其中看过了许许多多的名家名作,东京城里的总店手中会有什么样的藏品,那真是楚风摩拳擦掌想要见到的东西。
“对了,楚郎君,差点忘记说。下午范家人送来一封尺牍来,说是给楚郎君您的,大概是不知道咱们现在的住处,就先行往范氏书画行寄去了。我瞧是从杭州城里来的,已经放到了楚郎君你的房间里。”老张又道。
楚风闻言道了声谢,又与文端先生道了声晚安,便自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如今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听说早年间是文端先生的家产,他不在京师为官后便闲置下来。倒也并未转租出去,只是偶尔家族中有人来京城办事或者路过的话,便会在这个院子里歇上一歇。
两进院子住五个人,倒也算得上宽敞。
文端先生在主卧住了,程源先生住西厢,楚风住了东厢,老张和小六子在外院的一间房里睡下,也算是互不打扰,来往也十分方便。
楚风步入内院,只见西厢的房里果然亮着灯,小六子坐在西厢门口的台阶上撑着脑袋,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