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细雨洗春尘,楚风放下笔,揉了揉微红的指尖,看着窗外的细雨绵绵,心想若是这雨下的连绵,程源先生居住的小小茅草屋,也不知是否经得住。
“楚郎君,稍微歇一歇吧。”
王继端茶而来,笑眯眯的送到楚风手边。
“多谢王大哥。”楚风道谢接过,饮了一口。
耳旁仍有笔声簌簌,那是另外三人正在誊抄。
为了避免舞弊,乡试誊抄的四人在工作时都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当中,又由王继监督巡视,以免有一些小动作会发生。
拢共参加乡试的共有一百六十余人,四个人一分,便是一人誊抄四十余份,这个数量,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并不少。
单说策论一题,少则数百字,多则洋洋洒洒数千言。他们是做誊抄的,少不得每一笔都要谨小慎微、工整写就,这样写字,自然要比寻常书写要缓慢许多的。
时间的要求在是明天清晨之前完成,如今已经是下午,楚风刚刚誊抄完毕二十份,还有一半多的卷子等待着他的抄写。
刘正卿的字,楚风是认识的,并没有在自己负责的卷子里看到,想必是分到别人手中去了。
卷子都是随意分的,若是真的想要舞弊,自然要在这里做文章,只是楚风并没有看到,也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到底还有多少。
这一日管的倒也森严,除了用饭和出恭外,誊抄的四人是不能随意出这个房间的。就连出恭也要有人相陪,这样一来,倒真是和后世高考的考生差不多了。
偶尔写累了、坐累了,倒也可以走动走动,只是不能出这个房间。谈笑饮茶之类是无人管的,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在明天日出之前完成这些事情,就已经足够了。
王继本身算是监管之人,说白了,要比楚风他们四个誊抄高上一格的。只是他的姿态摆的并不高,其中原因,自然是是因为对他们四位的来路出身知根知底,日后或许还是同僚,没有必要弄得太过僵硬了。
但威严也总是要有些的,监察上也要到位。否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牵扯出舞弊的案子来,他王继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倒也是个认真的人。昨夜糊名时,王继就一直在房中陪着。天亮之后誊抄开始,王继也没有丝毫的偷懒,盯着一双黑眼圈,时时刻刻的在这里盯着。
“王大哥真是辛苦了。”楚风看着王继稍显青灰的面色,打心底叹息了一句。
“偶尔熬一熬,不妨事。”王继笑道,“再说,我只是在一旁瞧着而已,真正辛苦的是你们。”
屋内之人听着这些话,少不气几句,王继一一应了,含笑带过。
楚风盘算着,大家要是早点誊抄完,不但自己能够早些休息,连王继也可以早点去睡觉的。要是真的再陪大家熬上一夜,这王继少不得要三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哪怕是自己这种少年人也受不了的。
于是心中暗自计较,不再多休息,重新动笔誊抄。
只是这誊抄的工作就是不听的写字,再怎么下定决心,肢体上终究会觉得辛劳的。
楚风偶尔因为卷子上考生们抒发的论点而赞叹或暗笑,疲惫的时候就站起身来,喝点茶,说两句话,揉一揉手指。
在黄昏前后的一次休息当中,楚风刚好站在窗边看雨,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刘郎君。
那刘郎君十分鬼祟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在一张誊抄好的卷子左上角,用笔尖轻轻的点了一下。
楚风心中一动。
刘郎君是做贼心虚,这时候连忙抬头又环顾了一下周围。
楚风在学校也是作过弊的学生,这时候哪里不明白刘郎君的心思,心中暗自一笑,索性低下头,摆弄自己腰间的束带,只用一点点的余光去看他的动作。
这时候,刘郎君才若无其事的,将点了墨点的卷子放到左手旁,与其他卷子混到一起了。
雨声簌簌,偶尔有零星的雨丝斜飞而入,打在手上、腕端,细密的发痒。
楚风想着自己的良心,看了一会儿屋檐下的燕子,微微一笑。
“刘郎君,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楚风走上前去,看着刘郎君微笑。
刘郎君忽然被人叫了一声,心里猛跳了一下,手中的笔微抖,几乎弄脏了考卷。
“楚、楚兄从何说起?”刘郎君故作镇静之色,面色却稍显僵硬。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刘郎君有些眼熟。”楚风随口胡诌着,走近了,低下头,去看他方才点了墨点的卷子,“刘郎君的字刚正平和,果然是极好的,怨不得会被选到这里来做誊抄。”
坐在椅子上,差点睡着的王继也被惊扰到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这楚风怎么想起来要跟刘郎君搭茬的?真是奇怪。忍不住,侧过脸用袖子挡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哪里哪里。”刘郎君面色苍白,双手微微发抖,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垂手用袖子遮掩了,面上难看的笑,“楚郎君年纪轻轻,还不是跟我一样,说起来,还是我应该自愧不如的。”
刘郎君下意识的去瞥那点了墨点的卷子,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刘郎君的字,学的是欧阳询么?入木三分,实在是好字。”楚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确定这张卷子除了左上角的墨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独特的暗号。
“哪里敢学什么名家。”刘郎君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容里忍不住带上了苦意,“只是从小胡乱学着,东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