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尉迟嫣然!朕不会放过她!”沈湛语气冷然。
宋弥尔回想起来,当时小荷的尸体被发现,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所以后头你联合柳疏星将这件事压下去,不是为了替尉迟嫣然隐瞒,只不过是想要压下官员杀害小荷这件事,不想打草惊蛇?”
“自然,”沈湛点点头,“我也并未与柳疏星联合,也未曾与她商议。恐怕当时是柳疏星为了私心谋害罗茜,正巧遇见我顺势而为,才成了后头那个结果。”
沈湛一脸认真,“弥儿,不论你是否相信我,我还是要说,从始至终,我的确瞒了你不少事情,可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那些伤害——”
“那些伤害,就算是无心的,可它也曾发生,曾实实在在存在过,不是吗?”宋弥尔打断沈湛的话。
“我问一句,今日站在此处,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与我对话?”
沈湛苦笑,“自然是沈湛,而不是皇帝。当然,我更希望,能够是你的湛哥哥······”但现在看来,或许是不可能了。沈湛在心中默默补充。
“那好,既然如今你并不准备拿陛下的身份压我,我们便谈点真心的。”宋弥尔淡淡一笑,踢了踢脚边摔成两半的糕点,坐在了高脚凳上。
“我也想通了,其实吧,今日对你发火,对你也算不上很公平。起初我入宫,也知道我为何入宫,也想着咱们便如古往今来大多数的帝王皇后一样,相敬如宾客客气气。你宠爱你的宫妃,我珍惜我的权势。兴许我诞下皇子,他便是太子,但也或者我最终被你厌弃,我的儿女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宋弥尔抬手阻止了沈湛的欲言又止,“——你听我说完,但这种情形,大致不会发生。至少母后疼惜我,而宋家也不会在短短几十年间便风一般地倒下。破船还有三千钉呢。起初我能满足,我是多么地满足啊,”宋弥尔凄然一声叹息,“我的湛哥哥,疼惜我、宠爱我、尊重我,我便渐渐不能满足了,我想要得到更多。我想要你的眼里只看得见我一人,我想要你的身边只站得了我一个。这世间的男儿,谁不尝三妻四妾,而我们宋家的儿郎,大抵是异类罢。原本我不曾动情,还能冷静地瞧这宫中潮起潮落。可我却陷了进去,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父兄,他们如何只有一人常伴身侧。我便在想,当初我为何要进宫呢?若是不进宫,兴许我能找一个绝不纳妾的人家嫁了,照样过得自在舒坦。可是我若不进宫,我便不能遇上你了呀。”
“想到这里,我便能明白柳疏星的感受。无论如何,同为你的身边人,我能感觉到她对你的心不假,因而我更能理解她、同情她,便是她害我憎我厌我,我也能接受。因为我若是她,想来也是这样。”
“不,我便不是她,在宫里那段日子,我都已经渐渐无法控制我的妒忌、我的**、我的期望之后的满心绝望。
“后来出了宫,我才渐渐发现,原来这世间还有山高水长、有清风明月,回头再看,往昔活在宫中,活在与所有女人争权夺利、抢占一个男人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可怕。
“再者,我路过了这么地方,见过了歌舞升平、也见过狼藉遍地,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站在你的立场上,做那些事情,不就是为了让大历江山更加巩固么?相比起史书上那些荒淫无道、残暴不仁却还能名留青史的皇帝,你已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仁君。大历如今在你的手里,万国朝宗的盛世指日可见。我反而特别能理解你的那些举动,你并不想害人、也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大历的将来。这样的陛下,还有什么不好?
“我怨你,只不过是小儿女情思,在家国面前,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可是我却还是那个渺小的我,过去的事,我当真无法当做它不曾发生。沈湛,便这样吧。过去的事,我不想提,管他什么理由,就叫他过去。我不在意了。我们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相处,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死。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沈湛被宋弥尔制止,不能说话。从头到尾,他都在听着宋弥尔说。
从听到宋弥尔说她陷进去时,沈湛眼中放佛燃起了一簇簇火焰,跳动着、兴奋着。可当宋弥尔说她能理解、她不在意了,就这样相处直到彼此的死亡,沈湛眼中的那一抹火光,一点点、一点点,熄灭了。
也没有歇斯底嘶力竭,沈湛甚至感受不到悲伤、感受不到绝望,他就是觉得自己毫无生气,十分倦怠,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弥儿,用我今后几十年的光阴,我都赔给你好吗?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他不知道自己也能这样,正儿八经,真正地哀求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真的可以放低自己,去换取另一人倾注的目光。
母后,您说得对,我真的后悔了。
他解释得慌乱而语无伦次,先前无论是有利自己的卖萌装可怜,还是恢复正常的认真严肃都不复存在,语气翻来覆去、颠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弥儿,我我,我都不会叫别人为我生儿育女,弥儿,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陷进去,我知道,我从前做得特别不好,可是我意识到之后,我在改啊!当我知道我也陷进去之后,我再也没有传召过别人侍寝。便是去了她们的宫中,也只是自己看书改奏章。文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