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苑起床时已是正午时分,正准备吃点儿东西,臧贤急匆匆赶来:“公公,大事不好,三边总制王大人和巡抚胡大人去行宫见驾,好像要跟陛下检举公公您私自篡改奏疏之事。”
张苑霍然站起,怒喝道:“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咱家作对?杨武呢,他为何不早些来传话?”
臧贤解释道:“正是杨大人派人来通传小人才知道此事,一刻也不敢耽搁便跑来跟公公通禀。”
张苑顾不得吃东西,简单整理一下,连发冠都没有穿戴整齐便在臧贤陪同下匆忙出门,到门口时见戴义急匆匆过来。
“张公公,出大事了……”戴义似乎也是跑来报信的。
张苑怒道:“咱家已经知道了,王守仁和胡琏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前去面圣污蔑咱家,是吧?”
戴义回道:“不是这件事,黄河决堤……今年黄河伏汛来得早,河南花园口段决口,百姓死伤无数……”
张苑破口大骂:“黄河决堤跟咱家有何关系?咱家要赶去面圣,你个老东西闪一边儿去!”
对于张苑这样始终抱有小市民心态的人来说,什么伏汛和决口都不值得关注,因为这牵涉不到他的切身利益,旁人死再多跟他有何干?但王守仁等人去御前告状就不同了,会影响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随后张苑不再理会对方,扒拉开阻挡在前的戴义,便继续往行宫一路小跑而去。
戴义见状无可奈何,只能一边陪跑,一边跟在张苑背后啰嗦。
“张公公,这件事非得马上跟陛下说不可,如果治理水患不及时,赈济不到位,中原地区可能会出现大面积饥荒,横尸千里,到那时……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对于黄河决堤的事情,张苑本来没有往心里去,但听了戴义这话却受到启发,心里琢磨开了:
“咦?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我可以抢先一步到陛下跟前禀告,陛下肯定会不耐烦,如此就会把我跟那些告状的人一块儿赶走,这样就没人能御前告状了!”
想到这里,张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行,咱家知晓了,这就去跟陛下说,你先回去吧。”
戴义正要提醒河南地方请求赈灾的奏疏需要尽快批复,张苑已跑开一段路,戴义干着急也没用,只能跺着脚目送张苑一路进了行宫。
张苑没从正门进去,防止半道遇上王守仁和胡琏等人,而是选择从东边小门入宫,进去后直奔朱厚照所住内苑,可没到地方便从过往的太监之口知道朱厚照已开始接见王守仁和胡琏等人。
“这次陛下为何这么积极?”
张苑感觉问题棘手,等进了内苑门,远远看到朱厚照端坐在正殿椅子上听王守仁奏事,再也顾不上别的,不经传报便大喊大叫:“陛下,出大事了,陛下……”
喊叫声中,张苑一股风似的径直冲进殿内,这下把歪斜着身体恹恹欲睡倾听汇报的朱厚照给吓了一大跳,人一下子坐直了。
小拧子在旁提醒一句:“乃是张公公。”
朱厚照直皱眉,正要喝斥张苑如此粗鄙无礼的行为,却见张苑直接跪下来大喊大叫:“陛下,黄河发大水,花园口决堤,百姓死伤无数!”
他的声音非常大,完全压过之前王守仁奏事的声音,迅速吸引朱厚照的注意力。
王守仁和胡琏等人暗自着恼,本来他们正要状告张苑篡改大同出兵日期,还有迟迟不发诏书的问题,现在张苑却突然杀出来说什么黄河闹水患,一下子打乱了他们奏事的节奏。
朱厚照皱眉问道:“张公公,你突然前来,疯疯癫癫的,说什么黄河发大水,是诚心跟朕捣乱,是吧?”
跟张苑的想法一样,朱厚照对于什么黄河大水根本不在意。
在这位少年天子记忆中,自小便听朱祐樘说过不少黄淮地区治河救灾的事情,黄河决口几乎年年有,每次都要拨款修复河堤,中原近乎没一天消停过,黄河发大水就好像打雷下雨一样稀松平常,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反而惊吓到他问题更为严重。
张苑道:“陛下,这次情况不同以往,黄河决堤,千里成泽国,百姓死伤惨重,陛下却不在京城坐镇,万一乱民闹事,可能会危害大明江山社稷。”
说到有人危及皇位,朱厚照这才稍微提起重视,点了点头,问道:“算你说得有理,但奏本呢?”
张苑这才想起,光从戴义那里听了半耳朵黄河发大水的消息便赶来,连具体情况都没过问,更不要说跟戴义讨要河南地方官府的奏疏。
张苑赶忙为自己辩解:“老奴听说黄河花园口决堤的消息,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旁的,就跑来跟陛下禀奏……治水救灾之事刻不容缓啊,陛下!”
由始至终,张苑都在扯着嗓门儿嘶喊,声音尖利,让朱厚照听了心烦意乱,一时间顾不上询问王守仁到底前来奏禀何事。
王守仁和胡琏见驾的目的就是参劾张苑。
如果换作朝中六部尚书和侍郎,绝对不会如此冒失,毕竟张苑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太过显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弹劾的,而且毕竟张苑并不是朝臣,而是皇室家奴,参劾张苑就等于在打皇帝的脸。
不过王守仁和胡琏都是沈溪提拔起来的“新锐官员”,年轻气盛,遇到问题时不会考虑太多后果,即便二人深谙官场之道,但涉及到战争成败的大事,眼里便揉不得沙子,想方设法也要让皇帝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