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原本慢条斯理地敲着沙发扶手的手指猛然顿住,他挑了挑眉:“昆山?”
陈羽梦透过眼镜片直视他的双眼,眼神和语气都极镇定:“你没听错。”
“哈,”杨铭被气笑了,“这是准备往西去?”
“没说,”陈羽梦回答,“只是说先往昆山去一趟。我把文件发给你,你自己看吧。”
她在工作用的电脑上敲了几下,杨铭打开自己的终端,刚好收到她发来的一份文件。
“人选方面,”陈羽梦一边给他发文件一边说,“你看看需不需要明天开个会,或者,如果你有腹稿就直接定下,明天我送到首长办公室去。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下班了。对了,言灵是在医院吗?”
杨铭原本在看那份文件,冷不防听见她汇报工作的话锋一转,愣了一下,从文件里抬起头,点头道:“嗯,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做手术,不知道现在做完没。”
“好的。”陈羽梦颔首。
关机,起立,将脑后的发髻拆开,甩了甩瀑布般泻下的长发,随后让出位置,将椅子推进桌子里放好;她迅速完成这一套动作,旁若无人地朝门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儿?”杨铭赶紧拦住她,他手头上的文件还没看完,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问题找她。
陈羽梦走到门口,闻言回身看了他一眼,刻意摆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目光中满是冷淡:“杨队,现在是下班时间,我的行踪无可奉告。”
“……”
杨铭被她噎了一下,愣是没说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了办公室。
——陈羽梦工作时极其配合,让他不小心忘记了,他是个普通人,晨星队员从上到下,都不欢迎他的到来。
对此,杨铭心知肚明。
他怔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继续看向那份文件。
这份红头文件十分寻常,用语也是司空见惯的官方口吻,杨铭仔细地看了三遍,都没发现异样的地方。
似乎没有隐藏深意的地方,也没有暗示,只是普普通通地要求着晨星队出人去昆山,探查下是不是有幸存者。
但恰恰是没有异样,才是最异样的地方。
因为作为基地目前实际上的最高领袖,蒋英睿是明确表示主张往南的,而他则要求往北;他虽然身份有些尴尬,但意见还是有点分量的;反而是向西的意见,才是下午开会时最无足轻重的一方。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蒋英睿那张严肃而正经的脸庞,老实说,这位将军年纪不小,但挺显年轻,连皱纹都不多。因为目光锐利,常常让和他对视的人感到压力。
这个家伙……杨铭无声地冷笑着,会议结束时他们明明并没有达成共识,却在他离开基地后,首长办公室竟然直接发文要求向西?
不,其实,也没有明确表示日后就往西边探索,只是说去一趟昆山而已。所以这究竟是不是军部打算向西探索的信号?
看来还是……
杨铭眯了下眼睛,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危险。
……
在陈羽梦离开她的办公室五分钟后,杨铭从里面走了出来。
已是深夜,这个时间还在走廊上穿梭的人很少,但就是仅有的那几个,见到杨铭后不过是面无表情地公式化地敬个礼,喊一声“杨队”,就默默离开了。
礼节上挑不出错,却绝不热络,甚至可以算是冷漠。
杨铭丝毫不在意,挂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就往宿舍区走。队长的宿舍是固定,他之前已经搬进来了。
地下城市的空间有限,如果是普通的士兵,只能去睡几十人一间的大宿舍。不过杨铭作为一个前少尉,目前又是晨星队的队长,他的房间可以稍微大一些。
大概二十多方的屋子,被分隔成两间,外屋大一些,有一间浴室,放着桌子和沙发,是个可以办公会客的地方;内屋只用来睡觉,所以小一点。
杨铭回到房间,三下五除二地把外裤脱了下来,连同拿了一路的制服外套一起丢去洗。苏小蝶的血迹已经干透了,成了制服上污黑的脏迹。
杨铭定定地看着那些血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回卧室。
老实说,对于长手长脚的杨铭来说,这个内屋有点转不开身。可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不是和平时期了,很多生活条件都只能将就。
他回到屋里,艰难地从床底下刨出一个带锁的箱子,然后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
如果有人看到此时的他,一定会觉得很惊讶,因为在虹膜扫描的电子门禁和万用钥匙普及的年代里,随身带一把普通钥匙的人已经很少了。
但杨铭神色平静,好像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奇怪的事情,他捏着那把小钥匙插进锁眼,另一只手在锁上动了几下,双手配合着调整角度。
为了防止被万用钥匙打开,这把锁上带着机关。
虽然这箱东西放得这么好,里面却不是什么金银财宝或是机密文件;杨铭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台奇怪的机器,有一个很小的显示器。
他轻车熟路地给机器插上电,转动上面的旋钮,一边转,一边还在按键上按来按去。显示屏随着他的动作亮了起来,显示出一条电波的形状,有规律地跳着着,看上去像是心电图。
整间房静谧无声,甚至连细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在这种环境里,杨铭下意识地压低了呼吸声,仿佛怕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