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嘴叹口气,本来是初来乍到刚好路过(迷路)遇见她被打劫,嗅到她身上异类的味道就顺手抄个导游兼同伴,谁知道抄了个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雏妖。
他虽然耐心算不上好,但人情世故毕竟是练过的,真想要做也是得心应手。
他放缓了语气,“我是尸鬼,你叫什么?”
毕竟是跟蛟妖玉盏妖脉相承的尸鬼,他肯放缓态度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像桑小笙这样的年轻姑娘是根本没有抵抗力的。加上对尸鬼既感到压力却又莫名想要亲近和服从的感觉,桑小笙低声乖驯回答:“我叫,桑小笙。”
尸鬼眉梢一挑,“你姓桑?”
桑小笙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特地确认一遍,姓桑有什么不对吗。
尸鬼只略一迟疑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游荡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桑虽然不算是常见姓,但也还是不少,没必要见到个姓桑的就太过在意。
尸鬼对她笑了笑,虽然他自认为笑得很亲切,不过浪荡久了,笑容里总有股痞气。
“你不用紧张,来告诉我你这是天生的,还是因为什么事情变成这副样子?”
他边说着,手指往桑小笙身上一指,桑小笙只觉得一股如同威胁的气息扑面而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桑小笙的双手顿时发生了变化,像两条枯藤袭击向它们认为的巨大威胁。
桑小笙惊叫了一声,在眼前的人态度变得温和之后她并不想杀他,而且他似乎还知道很多她想知道的事情。可是一旦变身变化的部分就很难控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怪物似的肢体向尸鬼袭击过去。
然而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尸鬼只用一只手轻松抓住那两只枯爪,手上一用力,桑小笙从两条枯爪上感觉到了钝钝的疼痛,而那两只手也像妥协于这种实力差距一般安分下来不再挣扎。
尸鬼悠闲地笑着瞧着她,“现在可以好好来说说了。”
桑小笙莫名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两只变异的手都还被牢牢地抓在尸鬼手里,整个人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全身的力气都卸掉提不起来。
这个人没有死,他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依然好端端的在这里,他知道她这副怪样子的事,甚至他强大得这么可怕说不定也跟她是一样的……?
桑小笙独自一个人撑过了十年,这种突然间找到了和她一样的人的安心感让她的鼻头和喉咙一阵阵的发涩,几乎就想要哭出来。
“喂,你可别哭。”尸鬼似乎很快就看出了苗头,他虽然还能挤出点耐心来好好跟她说话,但哄一个会哭的小女生什么的那就很没耐心了。
桑小笙略窘地压下喉咙里的艰涩,“我,我才没哭。”——她都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哭出来什么的当真是很窘迫的一件事。
可是她现在真的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好像雏鸟,又好像离群的小雁一下子找到了归属。
尸鬼其实倒不意外她的反应,说白了不过是妖怪之间的一种感应。虽然通常小妖怪遇见大妖怪首先感觉到的应该是威胁和服从,但桑小笙只是个半妖又什么都不懂,这些感觉在她心里变得很模糊,也就很容易理解错误。
此时的她在尸鬼面前没有了任何防备和抵抗,缓慢而艰涩地说出了自己在十年前那场地裂后怎样被怪物袭击,怎样生存下来,后来身体却发生了异变。
尸鬼听着,他不敢说自己对妖怪十分了解,因为游荡的这八年他还真的一个纯妖怪都没有见过,只是有一些生活在人类之中的半妖,或者只是继承了少许妖脉的人类。
他可以凭气息把那些人从人类中分辨出来,他们当中有些人对妖怪的事情有些了解,他如今所知道的也都是从这些人那里听来的。只是他们也都说不清曾经隐藏身份生活在人类之中的妖怪们都去了哪里,似乎在天道大变妖怪们感觉到了什么的时候,他们就悄然离开去往新的家园了。
在了解到这些的时候,尸鬼有过感慨——被抛下了啊。
虽然自己本来也就是那个人留给桑家后代的一个“保镖”,可是真的知道那个人即使还活着也已经不再生活在这片天地间的时候,心中大概不是没有一点埋怨的。
因为想起了这些,也就不自觉的想起桑田。
尽管血脉有点远,但好歹她是那个人托付给他的子孙,离开好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八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很长,但对身为妖怪又四处游荡的尸鬼来说,还真没什么概念。这猛然间想起她来,竟然还有点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