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模糊了人的意识,当一道来自太阳的光芒照在乌四身上时,他恢复了些许知觉,尝试着动了动,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泛着激烈的疼痛。

丹田被毁,筋脉早就被一点点啃食殆尽,残留的痛楚还提醒着他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程。现在的他,不要说心心念念的求仙问道,便是自行行走都很困难了。

不过至少还有几根骨头没有断。他苦中作乐地想。信息已经传达出去,就算秦铮再傻,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场吞噬无数生灵性命的大战,终于要结束了。

乌四吃力地翻了个身,注视着那道从破败的房顶上倾泻下来的阳光。他记得很久以前,自己也是奄奄一息地躺在这么破的一间屋子里,咬牙切齿地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择手段,费尽心机,甚至一直与气运之子秦铮作对。乌四回想自己的一生,发现他将大多数精力都用在给秦铮找不痛快上了。

曾几何时,那是他唯一的目标。

秦铮拥有他无法奢求的天赋,几乎逆天的好运气,能轻而易举获得所有人的尊敬,得到他人难以企及的巨大成功。

相反,自己只能卑微地仰望,付出一切,一事无成。他有时也会怀疑,自己针对秦铮,究竟是因为感情之争,还是因为单纯的嫉妒。

——如果我是气运之子,一切又会如何呢?

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呼啸声。

他来了。

“没想到,这样都能被你逃出来。”

伴随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一个人影慢慢踱了进来。身着白袍,头戴星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淡色瞳仁给他平添了几分淡漠和危险。

“真可惜,本座本以为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为什么偏偏要背叛我呢?”

“哈,你难道不清楚吗?”乌四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的手背在身后悄悄地移动,目光森冷而严酷:

“在你打算用千万人性命炼制蛊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了。”

“本座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天真,居然在乎区区凡人的性命。”那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以为现在的人间与蛊皿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浑浑噩噩地白白丧命,万蛊之术也不过是让他们死得有用一点罢了——不过本座是个念旧情的人,如果现在你归顺于我,我依然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快了,快了!

乌四摸索到了墙上的一处蛛网,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动自己生命中最后的蛊术——

一道蓝色虚影顺着他的指尖窜入小小的蛛网,蛛丝立刻染上了妖异的色泽。不一时,化作无数细小的粉末,簌簌落到了地上。

那人并没有发现乌四的小动作,或者根本没有在意。谁会提防一个灵力俱无的凡人呢?哪怕这个人是乌四。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乌四面前,就轻而易举拎起他,狠狠撞在了墙上:“再说,就算你将那件事告诉秦铮又如何呢?万蛊之术即将发动,天地规则亦被更改,人间注定沦为炼狱,见证万蛊之王的诞生!你这么做,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罢了。”

重击让乌四一阵眩晕,疼痛涣散了他的意识,模糊的双眼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他咳嗽了两下,呛出一些血沫,可是嘴唇微动了几下,竟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是吗?”

地面上骤然闪现诡异的绿光,乌四看到眼前之人的双目瞬间睁大——

一阵黏力自足下而来,几点莹莹异光竟从地上激射而起,直朝两人冲去!

一惊之下,那人运灵力于体,便要躲过这场危机——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正在这时,乌四突然伸出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身体。

岂容你逃脱?

这里,正是为你千挑万选的葬身之地!

——几息之后,地上的蛛丝就会一一破裂,内蕴的毒液溅到你的身上,这会让方圆百里的毒虫狂躁不安,它们会一同涌向这座山间破屋,其中,包含一只元婴期正在产卵的蜂后。

——再过三刻钟,蜂后的自爆会封锁你的行动,让周围的空间变得无比脆弱,难以穿越。正在这时,秦铮就会带人从天而降,一起围剿这有史以来最残酷可怕的魔头。

——两个时辰后,你们的交战会将方圆千里的毒虫彻底杀尽,这会让你只能先撤回乌鸩之巢,可到了那时,你会发现,那里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安全巢穴。

——我留下的暗手将一一发动,可是你无暇休息,因为再过十个时辰,就是万蛊之术发动的节点,你必须全力以赴,不然就会被蛊术活活吸干。

——而到了那时,才是反击的真正开始!

预演过无数次的计划一一浮现,可是乌四已经无法再想下去了。

蛛丝中蕴含的毒液已经溅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万千大大小小的毒虫已经向着他涌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咬住牙,不让自己的惨叫声从齿间逸出。

毕竟这个习惯早已经根深蒂固。

乌四将身体蜷缩起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独自一人咀嚼着万蛊蚀心的滋味。

黏腻湿滑的触感,深入骨髓的疼痛,撕心裂肺,直叫人求死不得!

剧烈的痛楚逐渐模糊了他的意识,临死之前的片刻恍惚中,他突然又想起了方才那个无聊的念头。

如果我是气运之子,一切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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