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我很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鲛人抱着胳膊,抬起小脸,严肃地提出了抗议。

眼睫毛上的泪珠无损于他威严的气势,在那平静的声音下,仿若有波涛阵阵,令人联想到暴雨欲来危机暗伏的汪洋。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家伙伸直了才跟自己小腿一样长的话,说不定秦铮还真会为此感到一丝畏惧哩。

“这是鲛人吗?”秦铮直接问乌四,“她看起来……有点小?”

“他还没成年。”乌四心不在焉地将鲛人按到木盆里,用调配好的药水清洗着鲛人的腰际。

秦铮这才看清楚,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一直延伸到鱼尾。伤口微微发着黑,皮肉外翻,连鳞片都掉了不少。被药液一沾,鲛人似乎是受了痛,顿时扑腾得更加厉害,使整个现场看起来像是杀鱼一样,惨烈异常。

秦铮不忍心只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就凑上去帮忙动手按住。小鲛人最后只能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趴着。

“讨厌鬼,我已经一百四十九岁零三个月了!”鲛人潜在盆底,而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出来,只是带了一点奇异的水一样的韵律,“还有九个月我就能长大了。人类,到时候你们都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秦铮听着有点不对劲,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就是之前想了想而已,用得着用这么深仇大恨的语气宣言吗?

“喂,小鬼,你是怎么受伤的?”

鲛人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将脑袋埋了下去,头朝下摆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态。可没一会儿,他就因为腰际伤口的疼痛而哼哼起来。泪水凝成的珍珠一簇簇滚在水里,鲛人小声抽噎着,哭一会儿就晃晃脑袋换个地方,秦铮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嫌珍珠硌得脸疼。

终于,乌四用完了所有药水。他低头审视一番,最后放弃了将他捞上来包扎的打算,准备将人直接放进药汤里。

孰料,他刚刚抓起鲛人,那家伙却又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哀嚎。这回他说的似乎是海族特有的语言,乌四和秦铮只能从那激烈的语气和短暂的停顿中感受到说话人愤慨惊惧的心情。

“未来几天你还要住在这。如果不想被塞进竹筒里,就最好安静一些。”乌四淡淡说道,同时身体侧了侧,不小心露出一节碗口粗的竹筒。

鲛人谨慎而快速地估量了一下,发现此人所言非虚,而且自己确实能被塞进去,于是就很识时务地闭了嘴,甚至还闭上眼睛,等被换到另一个大一点的木桶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扒在桶沿,警惕地看着他们。

此时的秦铮非常迷茫,他直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出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叫洛璃儿?”

“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洛鲤。”洛鲤一开始的语气还非常嚣张,但瞧瞧一脸阴沉的乌四,立时醒悟到自身的处境,就放缓了语气多解释了一句,“因为我的尾巴很像鲤鱼。”

说完,他还扑腾了下尾巴。不得不说确实很像,光看着就让人有种想要红烧的冲动。

然而秦铮却更疑惑了。

原著中,洛璃儿是南海鲛人的公主,性格天真,不谙世事,虽有时显得稚气未脱,可那纯真性格却与她的倾国之姿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魅力,言谈举止甚是率直可爱,与阴沉孤僻的乌四截然相反,也因此才会吸引他的目光。

而现在这个……唔,性格天真,不谙世事,虽然就是小小的一条,可长得倒是蛮惊艳,说哭就哭也能算得上直率的一种,说起来倒是跟原本的形容全都对得上。可为什么这家伙怎么看怎么不对,不但没有激发人的怜爱之情,反而让人只想好好揍上一顿呢?

还是说,莫非乌四喜欢这个类型的?

不对,秦铮看了乌四一眼,就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这种看着鲛人的眼神,就跟看着自己的坐骑云牛时一模一样,至少秦铮是没从里面看出多少区别来。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秦铮又问,“或者说雄的雌的?”

“我怎么会知道。”洛鲤奇怪地看着他,“我还没成年呢。”

秦铮一呆,倒是乌四给他解了围:“鲛人一百五十岁成年,方有性别分化,之前都是非雄非雌的幼体。”

“幼体成年要变大不少吧?”秦铮伸手比划了一下,“从这么小……变成这么大?”

乌四露出了一个令人发寒的笑容:“这个过程就是我想弄清楚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秦铮不由同情地看了洛鲤一眼,换回小鲛人不安的问话:“你们在说什么?”

“你该休息了。”乌四答非所问,转身又毫不客气地朝秦铮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洛鲤和秦铮一起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我伤口疼。”洛鲤哼哼唧唧地说,“以前睡觉之前母后都会给我唱歌,我听人唱歌才能睡得着。”

“我才刚来啊。”秦铮讨好地笑道,“都一天没见了,不用这么急赶我走吧。”

乌四思考了一会儿:“留你再待一会儿也行,你会唱歌吗?”

洛鲤同秦铮对视一眼,均是一脸厌恶地转过了脸。

“我不要听。”洛鲤嫌弃地说,“这种人类的歌声会让我做噩梦,你把杜姐姐找来。”

秦铮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行。”乌四冷酷地盯着他,就像一个厨师盯着一条砧板上的鱼,“不过若你执意如此,就只能我给你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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