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我是别人的
车厢内还残留着靡乱的气息。
陆时寒下楼之后在车内坐了一会儿,点了根烟。
白雾晕染视野,他心跳的速度才缓了下来。
烟燎味儿陆时寒不喜欢,他也没吸一手烟。
他置身车内,任指间白烟升腾,烟嘴离他很远,他静坐着没动,吸着二手烟。
把现在还一无所知的闻姜拖下水,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可他来不及去学圣父走远,不对,现在也只能继续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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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寒说下午有事不是敷衍闻姜。
下午陆时寒约好了他职业生涯中的师傅,已经退出影坛一线的名导陈玄庐。
但想起他走时闻姜那双怒火未熄的眼睛,只怕她心里已经在骂他薄情,骂他上完就滚。
陆时寒笑了下,掐灭了烟,开窗通风,准备先回公寓洗澡换装,再去赴约。
就这上半身仅仅身着了一件背心的模样,见了陈玄庐,指定得被陈玄庐骂出门来。
他这几年行踪不定,老爷子一般不会主动找他,找他必定有事。
比起因为母亲牵上线的聂回,陆时寒同陈玄庐的关系更为自在些。
即便久不相见,聊几句,就能打散生分,如初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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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陈玄庐的时候,是陆时寒开始新生活,在聂回的主意下改名换姓之后。
十几年前投毒案事发时,陆时寒还来不及实现原有的人生规划,肩膀还不够硬朗,还担不起很多现实的重量。
18岁,是很多人人生中的转折点。
大多数人对这个数字的记忆是关于成长,陆时寒对这个数字的记忆是关于绝境。
投毒案的嫌犯戚雨,他的姐姐等来了宣判,而后在等待生命的终点,等待刑期。
见不到女儿的仓皇,来自舆论的压力,被迫失业等一系列现实问题压垮了一生的阅历只是站在三尺讲台上的他的父亲。
脱了校服,陆时寒起初也没能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他过了一年遭人指点的杀人犯弟弟的生活,好像他们一家流的血在世人眼里都是恶的。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母亲陆静仪哮喘发作倒在街头,杀人犯的母亲无人靠近敢扶,无人可怜相助,就此横死。
将陆静仪视为白月光的聂回,这些年给陆时寒灌输过很多仇恨情绪。
那些负面情绪陆时寒放不进心里去,没有地方可放。
是戚雨做错在前,换了他们身为路人旁观,只怕不会比路人给予他们的凉薄暖多少。
自古就有一个词说“株连九族”。
这话毫无道理。
可时至今日,很多事情发生时,现实都在无情地解释着这个词的意思。
法律和人性首先应该保护的,是受害人的权利。
这道理他懂。
可他并不明白,他和父母在其中扮演了怎样十恶不赦的角色。
戚雨也许不算一个好人,可到底还算一个称职的姐姐。
她行将末路,他们割不断没得选择的血缘联系。
陆时寒曾经不止一次回想那一年事发前戚雨的言行举止,可总是想不出任何异常。
如今一家四口只剩他一个,十几年过去了,他回想旧事的次数越来越少,可到底不能忘。
当年母亲远嫁追随父亲南下,全家定居的南方小城镇远陆时寒已经多年未曾回过,近乡情怯这个词,对他来说过于浅了。
后来进了电影学院,结识了身为客座讲师的陈玄庐,陆时寒后来的人生才重新顺遂起来。
他在圈内的很多人脉和资源都来自陈玄庐的推介。
当年结识的段乔,就是陈玄庐的一个师弟。
陈玄庐开路,他借此得以拍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自己想要声明的观点,说出自己想要发出的声音。
聂回连着黑暗的过去,陈玄庐连着光亮的而今。
从私人感情出发,陆时寒也更自私地想要偏向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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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寒进陈玄庐的家门时,陈玄庐正坐在宽露台上审阅最新修订的导演系教材。
见陆时寒进门,陈玄庐摘了眼镜招呼陆时寒过去。
陆时寒见老爷子摘眼镜便预感不良,果然,他还没走几步,适才陈玄庐搁在手里的书,直愣愣地往他身上砸了过来。
陆时寒接过收好书,几步走到陈玄庐所坐的竹编制而成的茶几旁,替陈玄庐斟茶:“消消火,我坐近了再打,您还能省点儿劲儿不是。”
陈玄庐将眼镜扔到一旁的软垫上:“我为什么想揍你?早晨让你过来,你说早晨有事中午来,中午又告诉我走不开下午来。这会儿有空了?我特么一把年纪见你还要等你翻牌子?”
陆时寒讨饶:“您别涮我了,赶明儿我砸锅卖铁借钱在对面租一房子,住您旁边,保准让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陈玄庐又想敲他:“留着这嘴去泡个姑娘回来,少跟我贫。那天你发过来的《灰色国度》那短片我看过了。”
陆时寒问:“您觉得那质量能上线吗?”
陈玄庐叹口气:“你和你那出镜的朋友拍的这东西吃力不讨好。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质量没问题,但是片子发布出去,会有很多问题。”
陆时寒:“考虑过后果,《灰色国度》的立意就是提一提环境保护,没有别的意思。”
陈玄庐摇头:“再想想吧。雾霾这事儿不是一两天了,那堆数据和分析随着片子上线扔出去,争议难免。”
陆时寒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