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净和重玲出门后不久,林媛换了身衣裳出来,“童儿,我们也出去走走。”
呃,媛媛也要出门,江旬游记为祸不浅。
只听林媛道,“你自三分明月楼辞工已有一个多月,我原说咱们自己开间馆子,只因这段时间忙着抄手稿给耽误了,如今得了空,先去把地段选了再说。”
原来是为了开馆子的事,可是本钱还没着落就去选地段……
林媛如何不知童宣心思,“父亲早知刘家为人,举事前曾将一笔银子交与家下灶房一名火夫保管,随后以老病为由将其辞退,实则令其远遁他乡,若我过门后刘家为难我,靠着这笔钱也能衣食无忧。”林媛说到这里停了停,接着道,“这火夫原是祖父身边的亲兵,因在漠北追击蒙古军时留下残疾,又未曾立有家室,退伍后无亲友可投,便被祖父安排到灶房做事,他看着父亲和我长大,虽只是火夫,但对林家的忠心却是无人可比,先前我已托人带书信与他,相信不日便会带银子到山河村来。”
童宣心里感动,“这笔钱万万不能用,他日你嫁人后,有了这笔钱做陪嫁,夫家对你……”
林媛一笑,“我这不是已经嫁到你家了?”
童宣还要说什么,却听林媛道,“本钱虽然有了着落,可这地段怕是极难选,我中意的你和大小姐未必看的上。”
童宣抿了抿嘴,将之前要说的话咽回去,接过林媛的话头,“你看中的,我一定看的中,至于大小姐,只要能挣到钱,她才不会在意饭馆开在哪。”
林媛摇头,“我看未必。”
才没有什么未必,我家媛媛聪慧过人,才不会选上赔本的地段呢,大小姐必然同意。
童宣信心满满地昂起了小脑袋。
可是为什么船向着与青月城相反的方向行进呢?也就是离青月城越来越远了?
……所以媛媛要把饭馆开在比山河村还远的远郊而不是城里?
童宣从陶醉中醒来,差点一脑袋栽到大运河里,我说媛媛,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林媛扶童宣站稳,半拥着比自己矮半头的玉孩童,“江旬在游记中写道,‘北出青月城,沿运河东行十余里,绕过空重主峰,抵重阳谷,乃青律、青扬、青瀛三城交界之地,夜遇大雨,惜无客店可居,只得借宿胡员外家’,既是三城交界,又有运河可通青月城,定是客商往来如织,如此地段却无客店,若是咱们将饭馆开在那里,定然营利丰厚。”
童宣一听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座金山来,粉嫩的小脸笑的花儿一样,“可不是。”
林媛却道,“只是咱们能想到的,别人一定也早想到了,重阳谷至今没有客店,其中必有隐情。”
“也是喔。”童宣皱起眉头,嘟着小嘴,黑眼珠转了转,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媛看向童宣,“所以咱们今天先去探个路”,伸手抚平了童宣拧起的眉,“权当出来散散心。”
因为既顺风且顺水,两人只花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重阳谷码头,在船夫指引下沿官道步行约两三里便见一座界碑,上书“重阳谷”三个大字,过界碑不远,便是重阳递运所,再向前走,则是重阳驿。
路边,挂着“驿丞署”匾额的门楼之下,驿丞大人正在和一位两鬓堆霜的老者下象棋,若说一般人下棋,皆是深思不语,这两人则画风迥异,是既斗智且斗嘴,吵吵闹闹互不相让,将一盘棋下的热闹无比,却是斗不恼,斗到最后一人猛拍大腿,另一人则在棋盘上一抹,继而指着对方大笑。
直到此时,驿丞大人和老者才发现身旁多了两道人影,抬头看时,只见两位青衣少年,一位翩翩儒雅,温润如玉,潇潇如松下风,轩轩如朝霞举,另一位粉雕玉凿,双目灵动含笑,说不出的可爱。
完全陌生的面孔……
驿丞大人疑惑地抓了抓脑袋,“不知两位……”
正自发问,打从驿丞署内哼哧哼赤跑出一群猪仔来,肥肥的身子,小短腿,却硬是跑出了万马奔腾之势,林媛拉着童宣避到一边,眼睛几乎跌到了地上。
垂拱九重达五年之久,却不知这个国家的驿丞署可以跑出猪群来,先时的景元皇帝,如今的林媛,表示吃了一惊。
也可能是因为猪群奔跑的气势吧……
驿丞大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无奈地说了一声,“啊,怎么又跑出来了?”便捡起放在手边的鞭子跟了上去。
白发老者对每天都要上演的闹剧毫不在意,倒是盯着林媛看了许久,心中觉得不可置信,想要发问,话到嘴边,因觉得唐突又收了回去。
林媛虽注意到老者的神情,却不动声色,只是指着驿丞的背影问道,“敢问老人家,这……”
老者先是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道,“老夫姓胡,公子叫我胡员外便好”,随后解释道,“按大照太、祖定下的章程,驿站支出无须国库统一发放,由地方财政就近供应,可以不必是银两,折合成规定银两的实物亦可,而地方政府为了省去麻烦,以免去富户的部分税赋做为交换,
又令离驿站相对较近的富户直接供应,重阳驿地处三城交界之地,由三城二十名富户供应,只因青律城的几位富户以养殖为业,每到交供之时皆命家奴赶着猪羊前来,其它两城富户争相效仿,遂成今日局面。”
都是为了省去麻烦……
林媛摇头,笑而不语。
由言谈中林媛听出,老者必是一位闲居乡里的官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