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她失态,却无比冷静。
“世间仅你一人而此吗?”
沈庄昭无言望着她的墨瞳,不见其底。
“他们不惜你,你更该活着,你也早知沈家前景会是何样了罢?天子对你我四大家族早动了杀心,我们与帝王家,只能取一而长存。你死了,可对谁有利?不是萧家,更不是陈家——”皇后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引得人心惊肉跳,“千年帝家本就无情,他想毁灭一个人,本就轻而易举。活下去,便是为了不被摧毁。”
“你……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沈庄昭蓦地泪珠在眶外打转,“你把这些告诉我,我活着,于你又有何好处呢?”
她实在太不懂了。
自她离开家府离开阿母,便不曾懂过这里一件事。
慢慢地,皇后眸色温柔下来,“也许你无法相信,我也不会相信,但我确确实实,私愿你能长活下去。”
“为何?”她已不可克制相遇以来的这所有困惑。
皇后淡淡一笑,什么也未言。
虽一语不发,她却好似听懂了。
“这样对吗。”
久久后,她道。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在问何。
“若是错,便容它错下去。”皇后留下这最后一句话,重回黄帘笼罩之中,余下曼妙的凤钗金玉人影轮廓,沈庄昭能从帘外隐隐望见她容颜唇畔的勾弧,那对眸子亦是何等惑人,镇定,仿佛她是她的势在必得一般。
大长秋在背后轻轻一声叹息,对沈庄昭投以的目光也难免更多了几分怜悯,后快步走向皇后,紧接起轿,凤舆离去。只剩落花树下,沈庄昭久不入殿。
月下日升,又是一夜翻去。昨夜下的薄雪已渺无踪迹,不仅未等来一场大雪重归彻冬,就连预料的太后盛怒都未来。只等来了她早就知晓其内意百来遍的圣旨,上如太后所言,写道攫夺封号贬为庶人,但天子却命她近日须搬出承乾宫主殿,入住西宫冷室,那地方寸草不生,专门用来关押疯了的贵女,如今里头还住着好几个先帝时的妃子,她沈庄昭还是当朝头一个住进去的妃子。
按理言,她已不是妃嫔,该走也是走宫外的长门苑,那儿和冷室比起来可是一个瑶池天宫,一个阿鼻地狱,可天子未这么做,他已摆明了要拿住她。只要她身在宫中,他就有把握要挟沈家。一想至这,她就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好在皇上开恩允她留宫七日,她才可以延缓时日离宫。这七日,不是为了假丧礼,而是为那些宫人留的。因外头雪融湿冷,她便在庭廊近处为这些人烧纸。烧好后,她进屋,开始去忙行装。
在内殿中,把值钱珠玉摆器呈一排字放好,她清点着,却皱起愁眉。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带去冷室,而全部是为了——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