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朋友……”柳诚插嘴问道。
周汝南神色有些黯淡,随后却又释然了,“他自中举后,对我就不大理会,还当众狠狠羞辱了我一顿,我当时是很气愤,不过现在也放下了,毕竟我从未真正将他当作朋友过,既不曾入心,又何必伤心。”
柳老爷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对周汝南能有如此心胸很是满意。
轻敲了敲高几的桌面,再次问道:“他当日可有跟你聊起政事?”
这次周汝南点头点得很快,“我老师虽是乡间的先生,却颇有见地,曾一再嘱咐让我不要在人前议论朝中之事,我一直谨记老师之言,从不主动说起,只一日,那商贾之子邀我饮宴,不知怎么就说到皇帝的舅家金家,我当时喝了两杯,一时兴起,就说了句外戚当权,必致祸端,他听了一笑,也没接口,然后岔到别的话题。”
这就是了,柳老爷暗自叹息一声。
当时主持秋闱的都是金家掌控之人,对于应试的学子,除了一些主动投靠的,也会立意招揽有才之士,周汝南那所谓的朋友定已投诚,又故意拿话来套周汝南,周汝南不知其中关系利害,心性耿直,一句话将金家得罪个彻底。
而且他那朋友估计也不愿他被赏识,说不定还在背后大肆抹黑,所以纵有天大之才能,周汝南也永远踏不进官场仕途。
柳老爷越想越愤怒,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如同周汝南般的有才有德之人被打压,被摒弃,只因不愿与金家同流合污,就被断了进取之路。
金家到底造了多少孽,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若是三皇子上位,只怕……
柳老爷浑身一寒,不敢想。
幸好皇帝醒悟过来,若能就此扭转局面就好了。
当然柳老爷也知道自己这是妄想。金家一党盘踞多年,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朝局的。
按下心中的纷杂念头,柳老爷将其中内幕与周汝南稍稍点了一下,周汝南本就有所怀疑。再加聪慧,一点就通,心中虽也愤怒却无可奈何。
直到听得柳老爷告诉他今年秋闱由庄太傅主持,庄太傅是爱才之人,此次应试。应该相对公平。
这才眼前一亮,心中也跟着舒畅通达,一扫多年郁结的心事。
老天待我不薄,这么快就给了我机会。
心中默默念叨着,他相信自己,这些年他从未有一日丢下学问,也从未有一日懈怠,只要有伯乐,他定能成那千里马,一展自己的才干和抱负。
他也更加的感谢柳老爷。感谢柳家,在他走投无路时相救,给了他安居之所,如今又鼓励他,给他应试的信心。
不管结果如何,柳家待他的这份心,他领了,他日总有机会相报。
这边,姚宣容和一双子女随着柳沁到了梅院。
还未至院子,就已闻得暗香浮动。梅香沁鼻,连冷冽的风因为带着香气都不那么恼人了。
小丫环打开院门,翠柳闻得声音,出屋子迎接。
这是姚宣容和她第二次见面。
不知是她刻意躲避。还是柳沁的安排,往日不管是姚宣容进府还是柳沁出府探望她都不在柳沁身边。
翠柳抬眼打量了一下,很快垂下眼皮,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面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姚宣容回以一笑,真诚。坦然。
自从那回心事被柳沁勘破,拿话开导之后,姚宣容也放开了,她本是豁达之人,虽一时钻了牛角尖,也只因用情太深之故。
如今跳脱出来再看,觉得夫君如此优秀,另有女子爱慕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反而对爱慕者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柳沁牵着小师弟小师妹,乐呵呵的与两小娃说话,眼角余光瞄了两人一下。
已过了近一年,翠柳总该放下了吧,也不需要再躲着藏着了,都说时间是一把最好的******,左一刀右一刀,不但青春不再,再深的情谊也会逐渐淡忘。
何况也没有那么深,不过是少女怀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罢了,想当年自己读高中时也喜欢过班上的一位男生,当时也觉得此生除了他再没别人,后来再见还不是陌生人一般。
周若眉进得院子,见了满院子的梅花,心里特别欢喜,眼珠子都直了,“好美呀。”
周承志也拍着手,“美美。”
“喜欢吗,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折些带回去。”
“好哇,好哇。”
他们这么一打岔,原本气氛里的那点尴尬就没了,看着这双可爱的稚子稚女,翠柳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姚宣容不经意的一扫,恰好看到了那个笑容,她感觉得出,翠柳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这是个善良的女子。
将师娘他们迎进了屋子,翠柳翠羽去倒茶拿点心。
不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控制得好,翠柳除了最初有些不自在外,其它时候没什么异常,也不多话,只静静的候在一边,如果不刻意去看,屋子里仿佛没她这人似的。
柳沁的屋子装饰得并不华丽,外间除了桌椅,就是一张榻,楠木架子上也没多少摆设,全是些新奇的小玩意,不值钱,单从外观看,完全看不出是姑娘家的闺房,与她平日的装扮倒很合拍。
但屋子里放置了许多绿色的盆栽,再加上几个古瓶里均插了各色的梅枝,就显得生气勃勃,让人感觉很舒适,火盆子烧得旺旺的,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又让人感觉温暖。
坐在其中,就如置身于春天。
这里周若眉和周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