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忙碌得差不多了,好吃的菜肴都准备好了,她解开围裙,掸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她跟四叔说她要去王裁缝那给孩子们拿新衣服,叫四叔不要走开。四叔一个人觉得无聊,他点了根烟、泡了杯清茶,看着电视。晓强来去匆匆,飞也似的一下子又回来了。晓刚将准备好的冥纸钱叠好,用草绳绑好,带上四叔给的打火机跟晓强一起去给父亲的坟上送压岁钱。活人要过年、死人也要过年;活人有压岁钱、死人也要压岁钱。听说,冥界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有管制,没钱的死人就很凄苦和困难,如果有钱的话会活得轻松一些,最要紧的是冥界的官差都很腐败和残忍,如果没给他们烧香拜佛的话,肯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听说归听说,且不去多想,再说也看不到,马克思的唯物主义是不存在有冥界和鬼神的,也许那些鬼故事永远是人们对人间的一种长久眷恋罢了,晓刚的脑子胡思乱想,不过一下子就到了父亲的坟,父亲坟头的墓碑清楚地刻着“先考李氏金奎之墓”,晓强提醒了晓刚,父亲的坟确实到了。
冬季呈现一派枯草衰败的景象,父亲的坟头上的草已经枯萎发黄,干瘪的草在西风中瑟瑟发抖,不过满眼还可以看到另外一片生机,那就是冬季的麦田和油菜地,那碧绿的颜色是希望的色调,风从耳朵绕着脖子转,从裤管往里钻。晓强和哥哥两人跪在父亲的坟头,晓刚将纸钱摊放开来,用打火机点着纸钱,并念念有词,晓强也跟着念叨,这是儿子对父亲在新年的最好祝愿,希望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听得到。火借风势,加上被叠过空心的纸钱燃烧得很旺也很快,火像长了脚似的蔓延到坟四周以及坟头的枯草,一下子就旺旺地着了,晓强觉得好开心似的,他还找了根枯树枝挑着燃烧着的纸钱,晓刚提醒他不要挑要压一压,风把纸灰吹得漫天飞,还有他挑坏了纸钱父亲在地下无法使用。晓刚和晓强被火熏得脸红彤彤的,身上也暖暖的、额头都有了汗,晓强要脱衣服,晓刚打住了,叫他不要乱动,要专心。
晓强永远是个调皮蛋,他不慎将一张烧着的纸在挑起时被风刮到了头发上,头发也像枯草一样碰到火就着,吓得他赶忙跳起来用手迅速地将头发上的纸灰抹掉,但头发着实烧了一点点,那被烧焦黄的头发随手抹掉下来,气得他像风一样直打转,还对着地直跺脚。还好,这纸钱也烧完了,坟头的枯草也烧完了,风将火势吹到了别的坟头的枯草,风吹到那一路烧过去,那升起的烟飘向了村子的方向。晓刚也停下来,对准父亲墓碑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作揖后起身,晓强还在跺脚,晓刚严肃地叫晓强给父亲的坟磕头,晓强不敢龇牙咧嘴,鼓着嘴巴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作揖起身,掸了掸裤子膝盖那一块的泥巴,起身若无其事地回家,好像这种事情就像一个要完成的任务一样,在他的内心里对这些深层的情感和文化层面的东西是无法思考的,他顽皮的童心还未泯灭,那些头痛的事也与他无关,更别提光宗耀祖这样的事,玩是他第一大学问,至于头发被烧得事已被脚步抛掷脑后,他一路小跑。晓刚也不明白弟弟的心事,他的心事晓强也不明白,那只有一件事是现在一致的,那就是过年。
晓刚和弟弟晓强到家的时候,母亲也到了家,她给每个孩子都做了套衣服,晓凤接到新衣服甭提多高兴了,就像动画片里的白雪公主得到崭新的礼服一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母亲还特意从村里的小卖部买了葡萄酒和一瓶洋河大曲白酒,晓刚他们知道,白酒是要招待四叔的。晓凤看到母亲自己没有做新衣服,她的心一下子就从晴朗转为多云,她说娘没有新衣服过年,她也不想穿新衣服过年。虽然是从一个孩子稚嫩的口中脱口而出,却见到了一份真挚的情感在流动,孩子们都很爱他们的母亲。母亲找了一些理由将晓凤的话题转移开,最令大家开心的是母亲宣布提前吃年夜饭。
没有比年夜饭更丰盛的晚餐了,没有比过年更令人兴奋和开心的了,所有的不开心、所有的烦恼、所有痛苦的事情都随着新年的爆竹一起除旧迎新。这是孩子们一年中最期盼的一天,如果天天过年就好了,那只是如果,那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就在这一天把新年的美好愿望许下,就在这一天给自己的新年好好地计划一下。全家人都动起来了,炒、炖、焖、煮全部用上,这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有,大蒜炒肉片、红烧鲤鱼、炖土鸡汤、焖排骨、辣牛肉片、煮猪皮、清蒸咸鱼、红烧大肉丸、油炸薯片、炒花生米,一共十道菜,十全十美呀!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
天色已经黑将下来,万家灯火齐集,家里的电灯也已打开,母亲叫晓刚把电视机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