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来得早,十月初十竟然就下了京城的头一场雪,虽然不大,但是一夜冬风来去,次日清晨,地上还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树上的叶子还来不及变黄,依旧是绿油油的,却不想冬天,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骤然而至。
只是这一场微雪,却阻不住那些为功名利禄奔波的人的脚步。
林鹏海进京之后,便与王夫人四处奔波,家中也常有来客,一直没闲着。
林芷萱让人烧起了林若萱屋里的暖炕,又搬了两个熏炉,两个人暖融融地坐在炕上,看着梁府里这些日子没有断绝的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林芷萱却并无意去拦着。
林若萱如今毕竟掌家,也看着林家的钱一笔笔的出去,却十分的担忧,悄悄地问林芷萱:“父亲母亲,这不算是行贿吧,若是被人知道了……”
林芷萱却笑着劝她道:“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京中的规矩。京官与父亲这种地方官不同,地方官每年都会有朝廷大笔的银钱贴补,又有火耗等陋规,每年都能捞不少的钱,但是京官却没有这些,每个月单凭俸禄根本活不下去,故而京官除了少数几家能办得起铺子营生的,多半是靠地方官每次进京述职时的冰敬与炭敬过活的。
你瞧着也不总是父亲往外走,父亲去的只是几个阁老也尚书家里,这些日子来咱们家与父亲考论年世乡谊,曲计攀援的也不在少数。实在是京官多大清贫难易度日,也过来打咱们个秋风。
父亲若是银钱上跟得上,能从几位阁老口中,探听个皇上的心意,以及皇上会问些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事,入宫觐见之时,也好心里有数,提前想好应对,能在皇上面前得个好印象。
这下头前来讨银子的小官小吏,若是打点好了,到时候入宫觐见,位次先后,站多久,等多久,第几个觐见,在外头候着的时候是站在冰天雪地里,还是坐在暖阁里,甚至文书撰写这些琐碎又繁多的细枝末节上,他们也会给个方便。
你可知道,每年也有多少地方官不舍得银子,一升一贬就折在这些他们瞧不起的前来讨银子的小官吏身上,他们暗地里给你使一个绊子,就能让你翻不了身,这就是小鬼难缠的道理。”
林若萱也是叹了一句:“怎得还这般不容易,我当是有蔡阁老在,父亲就能高枕无忧了呢。”
林芷萱却笑着道:“即便是有蔡阁老引见,这入宫觐见的事情,也是十分的繁琐,上上下下牵涉的人极多,不是一个蔡阁老就能说了算的。
就譬如十月十七日那天,父亲是文官,被引见时,皇帝会升御座,吏部尚书、侍郎立于一侧,将绿头签和引见单呈递皇帝。引见官员按班次顺序入殿,奏报履历,然后皇上会与之交谈。
这谈内容十分广泛,除了公务,有时也叙家常。通过引见问话,皇上会观官员的身材相貌、言谈举止、人品德行,并用朱笔将升迁降革均写在引见文书上。
只是这决议皇上却不会当场就说,只是将绿头牌发给本人,令其退场。
进京述职的官员都见完了之后,皇上会再与内阁大臣商议升降提拔,内阁据此撰写奏折,待皇上再次看过御批之后再告诉进宫述职的官员的引见官员。之后,有的官员常被第二次引见,聆听皇帝训饬,然后离京或留京任职。
只是如今皇上年纪大了,此番父亲进京述职,怕是也不过远远朝皇帝磕个头,中间许多事,要内阁和吏部的官员商量着办的,无论谁多说一句好话,少说一句坏话,或许就能促成这桩事。”
林若萱早已经听糊涂了,只拧着眉头道:“怎得还这般难办,如此说来,岂不是此番父亲是否能留在京城,也还不好说?”
林芷萱含笑点了点头,道:“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不过父亲是个在官场上有心的人,进京之前想来已经托了不少的关系打听清老要提拔,也的父亲有本事,花心思才行。
你只瞧着每年有多少地方官进京述职,有许多自诩清流,或是舍不得银子,不愿同流合污的,最终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这还是好的,若是因此得罪了人,更有甚者,进京一趟反被贬去穷乡僻壤里做县令去,一辈子再无复出之望。
这种事情不能多,不能太扎眼,却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好。”
林芷萱和林若萱在里头说着话,却忽然见秋菊匆匆地进来,含笑对林芷萱和林若萱道:“姑娘,李家二奶奶来了。”
林芷萱和林若萱都是略微诧异,却也赶紧起身去迎了,林芷萱笑着道:“孟姐姐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孟泽兰笑着道:“我是陪着我婆婆过来的,她如今已经在正堂与你娘说着话了,只你这般一味躲懒,只在屋里藏着,也不出来帮着待客。”
林芷萱却笑着推出了林若萱道:“我在陪着二姐姐呢,这可是头等要紧的事,外头的事琐碎得很,我也赔了娘两日了,才躲了一会儿懒就被你抓住了。”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着,孟泽兰却道:“正是,我今日可就是为了来抓你的,跟我走吧。”
林芷萱瞧着孟泽兰的模样,却十分的不解,问:“去哪儿?”
孟泽兰道:“今儿是初雪,我姐姐病也好些了,今儿在王府办了个赏雪的小宴,让我带着你一块儿过去。”
林芷萱闻言,却是愣了一下。
去……敬王府吗?
孟泽兰见林芷萱茫然的神情,却不解地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