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林芷萱半晌没有动静,像是陷入了沉思。魏明煦也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等着她,默默在一旁喝茶。
夜色沉沉,今夜无眠的,却不止林芷萱夫妇,悠悠深宫中,在外头逗留了那么久的太皇太后终于回了熟悉的慈宁宫,却再次失眠了。
身边没有旁人陪着,只有数十年如一日的柳溪,陪着她一同失眠。
柳溪命人又去熬了安神的汤药,如今少了这味药,太皇太后已经根本无法安眠了。
可是今夜,太皇太后瞧着那苦黑黑的药汤,却拒绝了柳溪。柳溪赶紧劝着,在王府里的这几天,怕林芷萱和魏明煦瞧出端详,太皇太后一直没有喝药,如今好容易回了宫,也该好生喝点药睡一觉了。
太皇太后却只是叹了一声,跟柳溪说:“几天不喝这药了,也不差这一日,明日再说吧。”
柳溪瞧着太皇太后的样子,怕是夜里有话要跟自己商量似得,便终究只能从了。却命人温着那药,等晚上太皇太后着实睡不着胸闷气短的时候,再给太皇太后喝。
却不想这一聊就是大半夜。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透过如烟似雾的纱幔,瞧着外头凄冷的月光:“……柳溪啊,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我?”
柳溪躺在太皇太后床侧的脚蹬旁自己打的地铺上,闻言却赶紧爬了起来,辛酸道:“哪里会有谁怨太皇太后呢?您这辈子为几位王爷操碎了心,事事处处为他们着想,为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连老奴瞧着都心疼,几位王爷只有孝敬您的份,怎么可能会怪您呢?”
太皇太后缓缓闭上眼睛,那些痛苦的曾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人世间,知道她苦痛的,如今就只剩下柳溪一个了:“唉,哀家对不起老十四啊,那个孩子,明明……明明早就应该……”
柳溪瞧着太皇太后又出此伤感之语,连忙打断了太皇太后:“您胡思乱想什么呢?十四王爷最不该怨您了,若不是您,当初几位王爷怕是想活下来都难,更别说有如今这个局面了。况且当初十四爷在外头流血拼杀是为了保护您,您在这深宫里头吃苦受难,难道不也是为了保护十四爷吗?您遭的罪,受得辱,又哪里会比十四爷少?如今这个局面,有十四爷一半的功劳,也有您一半的苦劳啊。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位王爷,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儿子。”
太皇太后听着柳溪安慰的话,却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多少难处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柳溪啊,哀家老了,这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无力。哀家本以为,自己还年轻,身子还健壮得很,还能多活两年,再多替几个孩子操两年的心,可是如今,你瞧那日的情形,老十四是不是耐不住性子了。”
柳溪赶紧道:“怎么会?那日不是十四爷亲自冲进火海里,将皇上给救出来的吗?十四爷是明大义识大体的人,从来最让您省心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最懂事,最聪慧……”
柳溪听得出太皇太后言语中的彳亍,听得出太皇太后的焦灼和犹豫。好半晌,柳溪终于试探着说出了自己这么些年一直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太后,您既然这样信任十四爷,老奴也觉着十四爷最孝顺您,行事最稳重,有许多事,您明明不必一个人扛着,让十四爷帮您分担一些吧。”
空荡荡的慈宁宫里,刹那间寂静的落针可闻,哪怕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柳溪,此刻也有些心惊胆战,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话改口,让太皇太后息怒,却忽然听见寂静的纱幔里头,传出了一声苍老而凄婉的声音:“柳溪啊,你还是看不透彻。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明煦处事老成持重,带人宽和,是因为他的心思在朝政上,而不在皇位上。可是这孩子也有自己的逆鳞,触不得,碰不得。”
柳溪听着太皇太后淡然的言语,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埋在心底一直不敢提的事,或许太皇太后,早已经想过多次了。
“那……您觉着靖王妃怎么样?”柳溪忽然提了一句,就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事儿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提起魏明煦,就莫明的想到了那个孤身犯险,连夜去了一趟忠勇公府,让靖王府化险为夷的林芷萱。
如今提了,才想起林芷萱那许多好处来,柳溪继续道:“我打眼瞧着,靖王妃处事谨慎小心,行事中庸圆滑。就只看那日的事,能不动刀枪就化险为夷,也实属难得。靖王妃也是当真将王爷和太皇太后放在心里的,那日瞧着太皇太后,面色不好,还跟老奴再三问了太皇太后安康,又叮嘱我小心伺候,也是一顶一孝顺的人儿。若是有些话,您不好跟王爷说,或许王妃是个不错的中间人。毕竟我瞧着,王爷也很是把王妃放在心上。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认真地思量了起来。
林芷萱。
这个丫头自己接触的不算少了,的确如柳溪所说,行事谨小慎微,也很稳重。可是太皇太后对她的了解,却依旧不如对魏明煦深。太皇太后是知道魏明煦的心事的,甚至知道魏明煦的一切。可是太皇太后看不透,林芷萱一个杭州小家碧玉,从小无灾无难,养尊处优,为何会有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为何会有中庸圆滑的手段,为何会有临危不惧的勇气。
她的谨慎是为了什么?她的圆滑又是为了什么?她想得到什么,还是在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