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疑又如何,我如今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糊涂老太太罢了。有许多事,掂量不清,也顾不上了。”太皇太后疲惫得说着话,她累得很,累极了,可是一闭上眼睛,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却缠得她根本无法入眠。
“所以,靖王妃如今也时常想自己拿主意,不再如从前那般,事事都听您的了。”柳溪不轻不重地说着话。
太皇太后却道:“我如今年纪大了,自然该她多提点着。我这不是也从善如流了么。只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偶尔任性一回也是情理之中。”
柳溪叹道:“其实,这些年,大周朝交给十四爷,是极好的,如今河清海晏,比太祖皇帝在时还要兴盛昌隆。况且那皇位,当初太祖皇帝,就是最中意十四爷的。其实原本,要是当初十四爷能继任皇位,有许多事就不必烦忧了。十四爷宅心仁厚,未必会赶尽杀绝。”
太皇太后豁然睁开了眼,似有些动怒地瞪着柳溪,可柳溪毕竟是服侍太皇太后几十年的老人了,哪怕知道自己言语有失,惹太皇太后动怒,却依旧不会太过忐忑,只继续给太皇太后捏着腿脚。
“柳溪!当初的情形,旁人不知,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时候的老十四手里有什么?兵权?还是威望?若是他那时能如同现在一般,我自然不会阻拦。”太皇太后情绪似有些激愤,那是一种骨子里渗出来的愤恨,和深深的无奈,她终究复又躺了下去,声音哀戚而无力,“如今,更是不行了。哎,这都是哀家的错。”
柳溪连忙安慰道:“哪里是太皇太后的错,这些年您尽心尽力,两面为难。只是有许多事,并非人力可以转圜的。这都是天意。”
“天意。”太皇太后嘴里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忽而又似是自嘲地笑了,“天意……”
才欲说些什么,忽然间外头宫女唤着“公主慢些……公主穿上大氅再出来,别冻着!”。
继而吵闹了起来,柳溪连忙起身去查看,只瞧着九姐儿穿着一身锦缎的寝衣,就那么跑了过来,柳溪赶紧问是怎么了,一边让九姐儿快进屋里来暖和,九姐儿直跑去找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瞧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九姐儿,赶紧让她上床,将她揽进了怀里抱着让她暖和暖和,外头冰天雪地的,太皇太后又让柳溪赶紧去熬一剂红糖姜汤来给九姐儿驱寒,这才心疼地问:“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九姐儿了?”
九姐儿原本是想将魏延显如何欺负自己,如何说得那些难听的话都说给太皇太后听,让太皇太后给自己主持公道。
可是哭了着好半晌,如今躺在太皇太后温暖的怀里,九姐儿却冷静了许多,方才是被魏延显气坏了,才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此刻反而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看着不解,只耐心地复又问了一句:“到底是谁欺负九姐儿了,跟祖母说,祖母自然会给你做主。”
九姐儿吸了吸鼻子,这才道:“是皇帝哥哥不让我睡他房里,说不合规矩。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太皇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九姐儿的背道:“都是皇上不好,竟然这样欺负九姐儿。明日我去替你说说他。”
九姐儿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祖母,我如今气已经消了,皇帝哥哥说的也对,我是不该睡在他屋里。我以后都跟着祖母睡,祖母不要责怪皇帝哥哥了。”
太皇太后听着这话觉着暖心,直夸赞:“我们九姐儿真好。哎,皇上呀,也是从小没了爹娘疼的,宫里能跟他说得上话来的皇子公主不多,就只有我们九姐儿这样一个姊妹,祖母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和和睦睦的。延显那孩子,心思深,可话却又不多,有许多事都藏在心里,也没有个一般大的孩子能与他说说话的,难得这些年与你玩得来。”
九姐儿却仰着头看着太皇太后,道:“不啊,皇帝哥哥说他以前有两个伴读,一个是我王家大舅公家的玉哥儿,一个左家舅公家的豪哥儿,是可好的朋友,可是太皇太后后来不许他们再见了。”
太皇太后很是诧异,没想到小皇帝竟然会跟九姐儿说这么多,便只道:“那两个哥儿性子都太野,从前撺掇着延显不做什么好事,险些伤着延显的性命,所以祖母才不让他们两个再进宫,是怕教坏了延显。还是九姐儿这样聪慧的女儿好。”
九姐儿听了却有些惭愧,复又想起了方才魏延显的话,道:“可是,我也撺掇着皇帝哥哥去围猎,险些伤了性命。”
太皇太后安慰九姐儿道:“这哪里是九姐儿的错,都是延显不稳重,自己非要去围猎,又逞强去追龙射虎的才遇了黑熊受了伤。”
九姐儿听了,扬起小脸单纯地问道:“那上回,可能也不都是玉哥儿和豪哥儿的错。祖母如今还让九姐儿常进宫来陪皇帝哥哥玩,那能不能也原谅玉哥儿和豪哥儿一次。皇帝哥哥很是想念他们呢。”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竟然也略微愣住。
几乎是同样的事情,上回遇险,太皇太后心疼魏延显,只觉着一切都是玉哥儿和豪哥儿撺掇之错。而这回,自己更心疼九姐儿,所以一丝也没有怪罪九姐儿的意思,都怪魏延显不稳重。
原来对不一样的孩子,自己竟然也是这样有亲疏的。
而魏延显呢?
上回明明是豪哥儿撺掇着他去,他却丝毫不怪豪哥儿,反而心中对太皇太后和魏明煦心存怨怼。
这一回,其实九姐儿只是帮着他争取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