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雪,得了这个旨意之后,李家上上下下也在预备朝服,预备进宫祭拜。
李家大太太在福寿堂里,一面伺候老夫人更衣,一面忍不住担忧道:“娘这些日子着了风寒,正是难受的时候,不如就跟皇上告个假,不要再进宫里去操劳了。我和淼生进宫就够了,您这么大年纪了,皇上总该体谅体谅您的身子。”
李家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只强撑着,站了起来,任由李家大太太给自己整理衣裳,一面道:“前些日子淼生才因为庄亲王府的事情被皇上斥责,如今满朝内外命妇都要进宫祭拜太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尽孝守丧,若是只有我不去,未免太过扎眼,只怕皇上会趁机对李家大加斥责。”
立在一旁也是在帮忙的李家大奶奶却忍不住抱怨道:“也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死得又不是他亲祖母,他在这儿一个劲儿地张罗什么,又耗银子又伤神的,还连带着咱们一块遭罪。”
这其中的缘故,她不知道,李家老夫人和大太太却是心知肚明,老夫人即刻变了脸色,呵斥道:“别胡说!竟然敢议论皇上,你不要命了?再敢这般胡言乱语,你就别跟着我进宫了!”
大奶奶这才闭口不言了。
如今随着李奇被封了兵部尚书,她跟着沾了光,得了诰命,今日也是要随着老夫人和大太太一同进宫祭奠太皇太后的。大奶奶心里却满不高兴,人家封了诰命之后,都是跟着参加些什么宴会宴席,自己倒好,刚封了诰命,第一庄事就是跟着去遭罪。
这一日,逾越了规矩礼法的祭祀显得格外冗长,入了冬之后,便是一场冬雪一场寒,跪在慈宁宫空荡的大殿之中,虽然人多,可是毕竟李家老夫人年纪大了,膝盖也受不住。
李家大太太瞧着老夫人身子不爽,赶紧歪着身子上前扶了大老太太一把,大老太太险险稳住了身子,险些在御前失仪。
一旁立着的太监总管小德子瞧见了,却轻轻地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二小太监,低声在那小太监耳边说了两句,那小太监急忙轻手轻脚地上前,对李家老夫人道:“老夫人辛苦了,若是身子实在受不住,不妨去偏殿略喝杯热茶歇歇,一会儿再回来吧。”
李家老夫人连忙道不敢,又告罪自己方才失仪。
那小太监却和颜悦色道:“皇上宅心仁厚,又有孝心,对老夫人这样的老人家更是宽和,方才御史乔大人家的老夫人也是身子不爽,已经去偏殿略作歇息了,不碍事的。李大人屡立奇功,这也是皇上的恩赏。”
听那小太监如此说,老夫人心中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可是但凡她能撑住,就是绝对不会前去歇息的,否则难免落人口实。
老夫人依旧坚持,再三诉说了自己对太皇太后的忠心,一心一意地追念太皇太后,又夸赞了太皇太后一番。老夫人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将那个小太监闹得无话可说,只能悻悻地回去找小德子禀报。
小德子却怪他无能地踹了他一脚,才要训斥,忽然听见里头吵闹了起来,说李家老夫人追念太皇太后,哀思太甚,以至于哭得昏倒了。
小德子瞥了一眼,赶紧派人去跟魏延显回话,一面瞧着里头不省人事的老夫人,倒是佩服她的心思,宁愿忍着自己昏倒,再加上李家大太太的灵巧舌头,将她表的大功一件,也不落人半分口实。
小德子赶紧命人传太医,几个小太监也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李家老夫人抬去了偏殿,李家大太太和大奶奶也都赶紧跟在一旁陪着。
乾清宫中,魏延显跪在太皇太后的灵前,远远便瞧见匆匆跑过来的小太监小路子,小路子和魏延显一对上眼,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对着魏延显点了一下头,魏延显原本有些担忧伤怀的眸子,倒是变得澄澈了起来。
魏延显略微抬手,小路子已经上前来扶着魏延显起来了,众位大臣和王爷皇亲还跪在这里守着,只是那些年纪大的公主王爷,也早就自顾散去歇息了。
御膳房里还备了膳食,他们倒也是不解其意。这大冬天的,小皇帝将他们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在宫里不让回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众人正在偏殿里头嘁嘁喳喳地小声议论着,只瞧着魏延显走了,众人才敢略微偷会儿懒,松快松快自己已经跪的麻木的腿。
魏延显才离开,忽然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进来,对跪在一旁的李淼生轻轻地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跟着出来,李淼生拧眉有些不解其意,那小太监只低声附耳道:“李家的老妇人方才在给太皇太后守丧的时候昏倒了,太医正在救治,皇上恩典,请大人过去瞧瞧。”
李淼生一听,心中也是一惊,也不敢含糊,赶紧起了身要走,李奇瞧着父亲一脸焦急的模样,也是打算起身细问端详,李淼生却挥了挥手,并没有言语,只让他跪好,不必跟去。
李奇翘首以盼,却也只看着父亲孤身一人跟着那个小太监悄么声地出了大殿,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那小太监引着李淼生一路往后宫去,今日的祭奠守丧,大臣们是在外头的乾清宫,内外命妇都是在慈宁宫。
可是,瞧着那小太监引着自己越走越远,好像不是慈宁宫的方向。李淼生心中咯噔一声,哪怕旁的不知道,宫中避嫌的礼节他还是懂的。眼前翊坤宫的匾额映入眼帘,这明明是皇后的宫里,李家老夫人再怎么尊贵,能去偏殿歇息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