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初时陆昭仪闹的那一场,顾青幂的新婚生活过得还算愉快。
不同于妃嫔们每日只要涂脂抹粉,修身养性,等待皇帝偶尔的驾临,作为皇后,顾青幂白天还有繁重的工作,内廷六局每日都有无数大事小情呈报上来请她定夺,而宫外,还涉及到维护帝后与宗室族亲们的关系、封赏有功的外臣命妇等等。眼下又是年节,她还要准备新年的祭祀与宴会,给各皇亲国戚和公卿重臣家的恩赐,拟定年后需要亲自召见的名单等等,总之千头万绪,忙得团团转。
跟这些比起来,后宫的那些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顾青幂很快就没空理会。
妃嫔们依旧每日早晨到清宁殿请安,顾青幂则见不见全凭心情,若不忙就见一见,若不想见直接就打发回去,大概三四次里才见她们一次。然而不管她见不见,周有仪却仍是每日头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的,姿态甚为恭谨谦卑。
顾青幂有心晾了她几天,才留了她在殿内说话。
周有仪在下首落座,姿态优雅完美,有如一樽端坐的玉雕观音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她今日又恰好穿了一身水绿绣白梅的裙子,外罩雪青色素面缂丝衫,头发挽成柔美的垂髻,插带着简单的珍珠和祖母绿首饰,贵气而不张扬,将她的温顺娴雅和书卷气衬得十足。
“皇后娘娘近日事务繁多,一定辛苦了。还应吩咐膳房,多进些滋补之物才是。”周有仪温婉地开口。
“德妃有心了。”顾青幂抿唇一笑,命人上茶。
顾青幂对她还算了解,这人上辈子就是宫中妃嫔们言行举止的典范,她的一举一动、她说的任何一个字,都堪称完美,女史们在后宫妃嫔的起居录中多此提及德妃的贤良事迹,比如办事公正廉明,对妃嫔宽和友爱,能够劝谏圣上等等,就连外朝和命妇们对她的贤德也多有耳闻。前世在周有仪怀孕之后,甚至一度有她会晋位贵妃的风声传出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贤德人,顾青幂就是觉得她不简单。虽然史书上也多有贤德后妃的事迹流传,但人无完人,她不大相信人真能完美无缺到那个份上。她更不相信,一个有能力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境的人会是个简单的角色。上辈子周有仪并不是十分得宠,却能揽住协理六宫的大权,在那么大年纪还能生下皇子。如果前世齐昊没有篡位,周有仪母凭子贵,最后能走到哪一步或许无可限量。她看着不动声色,其实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细细想来,周有仪从没有任何把柄露在外面。没有把柄就意味着轻易不会被人翻盘,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个寻常的人物?
因此,就算周有仪在她面前做足了姿态,谦卑恭顺到了骨子里,顾青幂还是不会当真,对她卸下心防的。
只听周有仪谦逊道:“臣妾往年也曾打理过宫宴,有些心得体会,若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想说与几位新入宫的姑娘听听,免得她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能好好辅佐娘娘。”
这话说的十分谦卑,将她自己与顾青幂的侍女混为一谈,言语中处处为她打算,说的是要指点她的侍女,实则是怕她初来乍到有什么做不周到的地方,想卖她个人情呢。
大约是怕因为从前在后宫掌过几年权,自己会算旧账,打压为难她,所以抓住机会赶紧来投诚示好。
“那真是求之不得!”顾青幂笑得十分真诚,好似她真的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松快道,“虽说一切都有六尚女官们操持,但我总想着让几个丫头也跟着历练历练。德妃肯指点她们,实在是这几个丫头的福气!”便命踏月几人上前,“还不快谢过德妃!”
踏月伏波便上前向她行礼,周有仪侧身受了,温婉地笑道,“举手之劳,臣妾应当做的。”
“说来,德妃有个大功劳,本宫还没有谢过呢!过年的事情如此繁杂,若不是大婚前德妃就提早安排下去,让一切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本宫初初进宫,又怎么能这么快就接手呢?这年定要忙乱得过不好了!”
周有仪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腼腆笑道,“原是每年按惯例做就成,六尚那里都是做熟的,本就无须多加吩咐。臣妾实在不敢居功。”
顾青幂喜欢她聪明识抬举,索性也卖她一个人情,“这倒是提醒了我,德妃若有空,不如帮本宫准备除夕的宫宴,如何?宫中女官们都交口称赞,说德妃办事是极妥当的,半点差错也不会出。这件差事交给你,我也能放心地腾出手来做别的。”
周有仪受宠若惊,没想到顾青幂如此大气,对她说放权就放权,这是信任她还是要试探她?自己如何应对才最有利?顾青幂的眼睛在上面盯着,周有仪不敢多想,忙行礼叩谢,“是,臣妾定不敢负娘娘所托。”
顾青幂端起茶盏,笑得一派从容。她今日来这里的所作所为,不就为了向自己表明她是又能干又听话吗?既然有人愿意帮她干活,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
见完嫔妃,吴尚宫便带着一干女官进来禀事。其实做皇后和做大家主母也没什么区别,该操心的事情一样不少,管的人还多出了几百上千倍。这些女官都是宫里的老人,并不是她培植起来的亲信,因此双方都还在磨合阶段,都在互相试探着底线,做起事来就更磨蹭了。
顾青幂在偏殿理完事,就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一上午没歇,顾青幂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点便倒头睡下了。
这一觉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