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披衣出来时,周有仪已经跪在了殿中央,德妃的袍服冠饰全部脱了下来,连同金印一起放在一旁。不管怎样,她今夜所作所为都是闯宫,齐衡就是杀了她也无可厚非。周有仪敢来这里,就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御苑发现弃婴的事齐衡已经知晓,他虽然怒不可遏,但这也并不值得周有仪冒死闯到这里。齐衡抬眉看向周有仪,等着她的解释。

周有仪脱簪待罪,一身素衣让她看起来分外单薄,黑发散落一边,衬得她神色凄楚可怜。周有仪伏在地上深深一礼,再抬起头目光中已充满了坚定,“臣妾自知罪无可恕,可时到今日,有些话臣妾不得不说!臣妾要为后宫妃嫔们鸣不平,更要为陛下的万世清名鸣不平!”

御苑的事报到拾翠殿里,各宫一查,很快就查明雪夜产子的是一个小才人,因耐不住寂寞与侍卫有了苟且。这给齐衡实实在在扣了一顶绿帽,可归根究底,起因还不是因为齐衡独宠一人,让宫妃们失了指望,才犯下这种弥天大错?后宫众人因为感伤自身,对那才人居然更多的是同情。她好歹还能和人爱一场,她们呢?一辈子活活在这深宫里守寡?

“陛下不仅是一人的夫君,也是后宫众人的夫君!臣妾们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伎乐,臣妾们都是按制选出来的宫妃,手中有宝册金印,进宫前家中也曾受过天家的聘礼。大家都是满怀希冀地进宫,希望能好好服侍陛下,陛下纵使不爱,至少让臣妾们能看到一丝指望吧?进了宫就要面对这方寸天地几十年,臣妾们也是人,也会害怕、会绝望、会疯狂!一个疯子可以不顾廉耻人伦,做出秽乱宫闱之事,若是一群疯子,陛下的后宫可还有宁日?”

周有仪望着齐衡声泪俱下,“先有陆氏、杨氏鱼目混珠,妄图争宠,今日又有才人与人勾搭成奸,后宫已然人心动荡!陛下雄才大略,是一世英主,难道万世之后的声名却要与这般混乱无状的后宫连在一起吗?陛下难道忘了,前朝悼宗是怎么死的吗?”

前朝悼宗有龙阳之好,宠信男妃,偏偏怕人说他有此癖好,反而广征美女入宫。这些妃嫔入宫后就如守活寡一般,还处处被男妃欺凌侮辱,绝望之下串联起来,趁悼宗熟睡,一根腰带勒死了他。国家骤然无君,悼宗又无后,朝政霎时土崩瓦解,陷入诸王争位的乱局。

周有仪敢拿悼宗和齐衡作比,简直是胆大包天!这不是骂他因美色误国吗?就算齐衡耐性再好也忍不住火起,立时从御座上站起来,不想再听她申诉,“念在你一向聪明自持,今日的胡言乱语朕不会当真,退下!”

周有仪泪流满面,抬起头一句句指控犹如泣血:“陛下难道一定要逼臣妾们去恨皇后娘娘?陛下罔顾一切也要宠爱皇后,可皇后可曾有一分一毫是在为陛下着想?她真的值得陛下那样的深情吗?她若真是为陛下好,为何不学史上那么多的贤良后妃?她独霸着陛下,惹得后宫混乱生隙,到底是何居心?”

齐衡抬脚踢开她,怒道:“朕与皇后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周有仪眼中恨意闪动,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指天为誓:“陛下大概还不知道,皇后进宫前就与魏王早有私情!陛下何不想想,她既然心不在此,为何还要进宫?臣妾只恐皇后所图并不单纯!臣妾在宫中不止一次撞见过皇后与魏王私会!只怕就连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清白!”

齐衡脚下一顿,顿时怒极,“一个两个都说皇后与人有私情,你们这些诬陷人的手段也该改改才是!居然还敢污蔑皇嗣,周氏,看来朕是太纵着你,竟让你如此无法无天!”

齐衡一脚踢飞德妃的冠服与金印,“周氏出言无状,着即刻降为才人!”

从一品妃位连降五级,换到别人头上早哭晕过去了,周有仪平日看着柔弱,此刻却偏显出一种风骨与韧劲来,齐衡越发怒她就越不服输,“陛下就算废臣妾为宫婢、庶人,臣妾也一定要说!臣妾所说句句属实,问心无愧!魏王与皇后互赠私物,只要一查便知,就连陛下从前赏赐给魏王价值连城的金刚石,他都转手送给了皇后!”

“你放肆!”齐衡暴喝,眼前却突然转过那日齐昊袖中掉出的丝帕上那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像有什么重重地击打在胸口,齐衡顿时胀痛得双目血红,一把抽出身旁架上的佩剑,锋利的剑锋直指周有仪胸口!他一定要杀了这个造谣生事,挑拨离间的贱妇!

寒芒闪过,周有仪望着面前不到一尺的剑锋,再向上看到的事齐衡眼中升腾的杀意,直直愣了一下,而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周有仪突然扑上去抱住了那柄剑!

锋利的剑刃不费吹灰之力就割开了她的双手,掌上鲜血淋漓,血珠顺着剑尖一串串滚落在她雪白的衣袍上,好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花。

“陛下,臣妾爱你啊……没有人会比臣妾更爱你……就算你要臣妾死,臣妾也无怨无悔!”周有仪痴痴地抱着那柄剑,温柔地就像抱着爱人,深埋在心底的话冲口而出!

所有的虚情假意在此刻全部变成了真情的泪水,她嫁到他身边十余年了,可直到今天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些年她默默陪在他身边,陪着她从皇子一步步走上帝位,陪着他从青涩到成熟,她自认对他的爱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就算他从没有放在心里,就算他根本不爱她,甚至打压她,要杀她,可她竟然一点都没觉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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