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材暗道一声大势已去。陈伯赞不会压上名声空口说白话,他说不是凶手便一定有证据在手,只是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到底是露了什么破绽,那作假证的朱六也早已远远看管起来,一时半会找到也难,那还会是什么证据?
“既然陈大人这样说,下官也不得不提醒一声,此案人证口供俱在,大人说犯妇不是凶手,那凶手又是谁?”吴良材强打精神问道。
“凶手是谁,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春三娘必定不是凶手。”陈伯赞卖个关子给他,神情坦然自若。
“空口无凭,陈大人可不要为一己之私,毁了一世英名!”吴良材冷笑。
“那就不劳吴大人费心了,我自有我的道理,还请吴大人传唤验尸仵作。”
吴良材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措手不及之下也不好布置,只得把仵作传来,递了眼色让他小心说话。
“仵作,本官问你,死者身上有几处伤口,各由什么凶器造成?”陈伯赞问。
“两处,凶器是黑铁剪刀。”仵作不知所以,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还用问?
“你确认所说无疑?这当真是勘验的结果?”陈伯赞又问。
“没错啊,小人入行二十余年,验伤无数。”
陈伯赞并不接话,只对吴良材道:“请吴大人传尸身和凶器。”
吴良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庭广众之下他又是有威信的人,不敢不从,只得依言传来田王氏的尸身和凶器。
陈伯赞眉宇间一派轻松,取出一把尺两根铁丝,先将剪刀头丈量了一下,又让仵作一同验过,大声问道:“凶器长几何?”
“三寸。”
“那两个伤口又长几寸?”
仵作插入铁丝验了,脸色渐渐青白。
陈伯赞看着他的神色,悠然笑道:“你没有验错,这两个伤口,一个深二寸七分,另一个却有四寸,敢问,一把三寸的凶器如何造出四寸伤口来?只怕把要把整个剪子没进去才够,而若有大力能将整把剪子插入,别说一个弱女子不太可能做到,便做到了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伤口?”
铁证当前,仵作也不敢辩白,只能认错,“是小人验证不清……”
“那你可敢说案发现场这铁剪就是凶器?”
仵作垂了头,“小人……不敢……”
吴良材身子一软,有些难看的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春三既然是路遇田王氏,两者争执中发生凶案,便不能说是有备行凶,不是丧心病狂的惯犯,普通人冲动中扎一刀便足以慌了神,何以一定要下死手扎两刀?”陈伯赞转过身,向在场百姓娓娓道来,“果然这猫腻就在第二刀上面。第一刀虽在脾脏,却并未刺中要害,不会一刀致死,这点找懂医理的人看过就知道。第二刀却正好伤在要害处,是导致田王氏死亡的真正原因,可试问三寸长的剪子如何扎出四寸长的伤口?现场并没有其他凶器,那刺这第二刀又是谁?”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陈伯赞果然是陈伯赞,一来就找到了这么大的疑点,还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当真名不虚传!
吴良材的脸已经拉得很长了,阴沉沉的泛着紫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竟然在这上面出了纰漏……
陈伯赞看他一眼,道出了最后的结论,“没有第二刀,田王氏就不至于死,就算春三真的用这把黑铁剪子刺了她第一刀,最多也不过是伤人,何况并没有人真真切切就看到了她伤人。既然这把剪子不是致命的凶器,那朱六所说看见她刺了两刀就是假话,那种情况下难道还会中途换一把剪刀杀人?既然朱六所说的是假话,那所谓人证就根本不存在。所谓凶器已经证明春三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最多是伤人罪,又无人证,那伤人也只能是疑罪。由此不难推测,春三娘其实就是清白被卷进来的,既是疑罪,只用钱财赎抵即可。”
陈伯赞缓缓说完,向吴良材略施一礼,“吴大人,此案到此虽未抓住真凶,但相信春三却已可发还回家去了。”
吴良材已恨得嘴唇发白,却不甘心这次又让那贱人逃过一劫,犹自抵抗道:“陈大人只说犯妇不是凶手,但真凶还未抓到,既是疑罪,也应关进狱中待查,说不定还有同党!”
陈伯赞凉凉看了他一眼,“吴大人,什么罪处什么刑罚,我大周律例中写得清清楚楚,可用我背给你听?”
“至于凶手么,我倒觉得那个做假证的朱六很有嫌疑。他既做假证,必定受人指使,大人不若把他抓来,严加拷问即知。”他的任务是把春三捞出来,至于谁杀的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吴良材一噎,陈伯赞官比他大,后台比他硬,又说得有理有据,真犟起来往上一报,必定是自己吃挂落。恨只恨百密一疏,朱六动手时没一刀将人捅死,被衙役抬回来不得不补上一刀,偏这刀补得大意,竟没用同一把凶器。验尸是官府的活,本来这破绽也不会被看出来,谁知顾北堂竟找来了大名鼎鼎的陈伯赞!天意,这都是天意!他千防万防,防不住贱人命不该绝!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吴良材一脸灰败,仿佛斗败了的公鸡,不情不愿地判了春三无罪。
堂下百姓一片欢声,这位陈大人真是青天啊,三两句就解救了一桩冤案!芳菲云萝几个更是喜不自胜,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