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琮理也不理,他心里越发急躁,强压着这股情绪,声音却提高了几分:“我知道你心急,可是这样不但救不活符青,连你自己也会出事。”
对方也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手底却毫不吝惜地加快推送真气,两人头顶上很快升起腾腾白雾。
这下真把冷寂云逼得忍无可忍,眼角都泛了红,张口便道:“你要是生气只管冲着我来,何必糟蹋自己的身体!”
说罢也不管萧琮是何反应,伸掌抵在她后背上,便将内力往她体内猛送,那架势真像要把全部功力涓滴不剩地渡给对方似的。
萧琮被他吓得不轻,忙唤凤江临接替自己,这才运气将冷寂云震开几步,愠怒道:“你不要命了!”
冷寂云输出真气过多,脑中一阵阵眩晕,扶着墙闭了闭眼才勉强站稳:“不要命的是你不是我,你以为把内力全都输给符青,她就能立刻醒过来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萧琮脚底虚软,向前一个踉跄便压在男人身上,手臂撑着他的肩膀,“那支箭就像从我心口穿过去,要了我半条命。我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也不想看着我的夫郎亲手杀死我的姐妹,如果她醒不过来,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冷寂云打断她,紧盯着她激动充血的双眼,忽然道,“我一箭射出去,就知道再也收不回来,你心里气也好,恨也好,大可以明白讲出来。”他抓着萧琮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吼道,“要是我死能教你解气,你只管一掌打死我,来啊!”
萧琮一把甩开他:“你胡闹!”
冷寂云浑身疼痛发软,冷不丁被她一使力竟跌在地上。
他靠墙坐着愣了半晌,也没有自己站起来,反倒怔怔地盯着地面发起呆。
萧琮这一下扯裂了手臂上的伤口,厚厚缠裹的白布里立刻透出血色,她疼得皱了皱眉,整个人坐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你们都回去吧,让我陪她待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凤江临疲惫地拥着符青,下了逐客令。
萧琮这才觉出方才的争吵打扰了两人休息,有些赧颜。
她拉着冷寂云离开,可是并没同他一起回房,而是朝相反方向的书房去了,那里想必还有堆成山的公务等她处理。
冷寂云盯着她的背影站了一会儿,忽然胸腹间疼痛得厉害,捂嘴作呕,只觉掌心湿热一片,血腥气直刺进鼻腔。
他与血阁杀手打斗时也受了内伤,来不及医治就和凤江临一起轮流照看符青。
原本一向看符青不顺眼,这次却生怕她挨不过去,想也没想便输了一半内力护住她的心脉,这才教她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又回来。
熟不知内力对习武之人而言最为珍贵,往往要耐住寂寞,吃尽苦头,才能换来一分半点的增进。如今他将一半内功拱手让人,去时容易,想再修炼回来却不知等到哪年哪月。
冷寂云倚在墙边狠狠喘了几口气,身上再无力气替自己运功疗伤,好像连脚下的路也变得坑坑洼洼,崎岖难行。
想张口喊人,嘴里却发不出声,只能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摸进屋,刚掩上房门,便脑袋一沉整个人栽倒地上。
到了下午,萧琮的小师妹田悦终于从燕谷赶来朗月楼,众人齐聚在符青房中,静候她诊治完毕。
田悦拔出最后一枚银针,边收拢着用具边道:“胸口那箭虽然离心脏差着半寸,但也是要害之地,加之失血过多,经脉几乎全毁,若不是她体内有一团真气一直护在心脉周围,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怎会如此?”众人面面相觑,又转而看向田悦。
田悦见状笑道:“你们都不知情,我又怎会得知?若非有人肯耗费七八年功力救她,那或许真是符青天赋异禀也未可知。”
萧琮狐疑间看了凤江临一眼,见他满面憔悴的狼狈模样,暗想莫不是他为了救活大姐,偷偷渡了一半内力给她?又想凤九虽然身陷血阁行差踏错,可这份痴情真是无人能出其右,教人佩服。
田悦又道:“我已为她各处要穴施针,往后不必再给她输送真气了。只是……我也没有把握她何时会醒,最坏的情况,怕是要这样睡上一辈子。”
众人闻言不知该喜该忧,凤江临的脸色却好看了些:“只要人活着就好,就算一辈子躺在床上,我也能照顾她一辈子。”
众人默然。
田悦见不得屋里这般愁云惨雾,话锋一转说起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佳节,吕修白正四处云游,药师门里几个年轻弟子闲不住,有意齐来朗月楼一聚,一来祝贺萧琮继任楼主,二来也算是叙旧。
众人在符青房中少聊片刻,待天色渐晚,连饭也顾不上吃,又各自忙碌去了,只吩咐人给田悦送些饭菜,其余的全部放在厨房温着,偏偏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始终不曾露面。
夜色如墨,月上中天,冷寂云蜷在地上的身体下意识缩了缩,终于被冻醒过来。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月光透过窗格落在方寸之间,成为这寒冷秋夜里唯一的光亮。
男人身上穿着的单衣早被风吹得凉透,他伏在地上咳了几声,勉强撑起身体,慢慢挪向床边。
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因为咳了几口血的缘故,他只觉眼前昏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上下眼皮连连打架,手酸软得连衣服也懒得解,闭着眼睛随手拽过一角被子横在腰上,就再度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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