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符青昏迷那时,男人刚刚受了重伤,不但没有好好将养,反倒失去一半修为,对他而言无疑雪上加霜。而这一切全因顾念自己,不忍见她痛失手足,更不愿教她夹在情义之间左右为难。
萧琮这才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情意,竟比自己有多无少,此刻再想起过去种种,便恨不能把自己杀死千百次。
她连日来沉湎于对符青的亏欠,于两人间的尴尬处境只知消极逃避,又哪里注意到那人有什么不妥,亏得平日里口口声声要护他周全,如今却教他独自一人承受身心煎熬,真是好不混帐。
男人冷眼瞧着她懊恼自击,脸色一沉,道:“你当这样我便心软了么?”说罢索性闭上两眼,看也不看。
萧琮被他一说,竟真的停下手来,心想:我此时再是后悔又有何用,若教他走了,那才真是后悔一生。
如此一想,便又拉住了那人,讨好地低声低语道:“寂云,你便说要怎么才能饶我这回,但凡你说得出,我一定替你办到。”
冷寂云睁开眼,见她脸上露出愧悔的表情,也不知是笑她还是自嘲,只是“嘿”地笑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含着两指吹了声口哨。
白马闻声而来,他便伸手牵过缰绳,翻身跨在马背上。
萧琮心里一突,一把抓住他左手,眼中的惊慌再也掩饰不住。
眼前这一幕与记忆重合,她始终记得那一日,同样在百花山,同样是离别,还是二楼主的她与那人同乘一骑逃出朗月楼,却在这里分道扬镳,背道而驰。
那时候,她尚可压抑自己的感情,希望两人各自回到应有的生活轨迹,可是现在的萧琮,无法再一次目送男人远走的背影。
冷寂云掰开她的手,眯起眼道:“我若想走,你留不住我,无谓再撕破脸皮。”
“我知道,就像当初一样……”萧琮望着他坚决的神色,颓然道,“还记得吗,那天我在这和你告别,我没有留你,知道留不住。我心里的冷寂云,是一个不能被任何事勉强的人。”
冷寂云攥着马鞭,不耐烦去听,怕被往事消磨自己的坚强。可是萧琮又握住他的手,双眼通红,表情好似恳求。
她想起过去的事,神情变得柔和:“你说得对,冷寂云是个魔星,天生是来杀人的。可是他偏偏杀我不死,偏偏对我有情有义,与我有缘有份,我心里……我心里好喜欢……”
萧琮说不下去,眼里的泪终于滚下来,她觉得丢脸,转头狠狠抹掉。
冷寂云眼望着前方,只是沉默,他脸上的表情完美无缺,十根手指却在马鞭上握得发白。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不该让我等,我从来没有耐心。”他端坐在马上,仿佛对着眼前飘落的雪花讲话,“八月十六那天,我依然等不到你,你以为我还会等下去吗?”
“那天你没有忘?”萧琮脑中“轰”地一响,乱作一团。
冷寂云低着头,嘿嘿发笑:“我知道你也没忘,你已经走到我门外,却放不□段,想要我先开口。”他没再说下去,笑容变得苦涩。
“如果那天我开口约了你,你就会留下来,对吗?”
冷寂云不说话,但萧琮心里已经明了。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耐心,可是萧琮知道,他每一日都在等,等自己想起他,去看一看他。
这个没有耐心的男人,等了自己很久。
冷寂云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推她的手,可萧琮不肯放开,心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只化作一句“你别走”。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动了动,忽然道:“好。”
萧琮反倒一愣,以为自己听错,继而大喜过望,竟结巴起来:“你……你不骗我?”
冷寂云便扬手拔出剑来,反转剑柄递给她。萧琮不知他此举何意,茫然接过宝剑在手。
男人勾起嘴角,笑容愈发残酷:“你杀了我,就能永远留下我了。”
萧琮望着他忽然逼近的面孔,待明白话中之意,直惊得踉跄后退,将长剑远远扔了出去。
冷寂云却被她难得一见的滑稽举动逗得捧腹大笑,半晌才停了下来,笑容充满讥讽:“既然下不了手,冷某便告辞了,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萧琮眼睁睁看他打马远走,不敢再上前一步,可是心底痛苦难言,有如刺破苦胆。
“你要去哪?”她远远喊去,不期望得到回应。
冷寂云却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边扬着马鞭信马飞奔,边高声答道:“紫煞分堂主位空虚,正是另起炉灶的好所在。”
萧琮闻言眉头一松,心想他既肯把去处告知,那便是不介意我日后寻去了,想及此,嘴边不由泛起笑意,那人总归是有些嘴硬心软的罢。
一个念头未及转完,忽见冷寂云在远处勒马回望,冷声道:“你若敢来扰我,那便踏进左脚斩左脚,踏进右脚斩右脚。姓冷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可管不得是阿猫阿狗,还是什么朗月楼的萧大楼主。”
他一语说罢,抬起下巴睨着愣怔的萧琮半晌,马鞭狠狠一甩,纵马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郎心似铁啊,萧大侠追夫不易,望自珍重,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