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微却一脸兴奋,反手拽着言崧衣袖连连摇动:“师兄,原来是青-楼啊!我只在书上看过,却未曾亲眼见过呢,咱们去见识见识好不好,求求你,我就看看,保证什么都不干!”
说的像你能干什么似的!莫名陷入这等窘境,言崧的心情真是纠结得难以形容,他脸色一沉,低声肃然道:“胡闹!好好的女孩子家,怎么能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快些随我回去,以后不许你到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来!”
他平时气质和若春风,此时却肃杀如凛冬,高微脸一僵,脖子一缩,心知已成定局,嘴里却不甘心的嘟囔着:“不去就不去嘛……凶什么凶!哼,说什么乌七八糟,鱼龙混杂的,师兄你这么门儿清,莫非你去过?”
言崧正待拉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忽地听到她犟嘴,还满口歪理邪说,闻言气得心塞头疼,只觉一世清白毁于一旦,终于知道她小时候为何总是被竹片炒肉了。
他正想好生教训她一顿,蓦地听到身旁有人扑哧一笑,他心中一凛,目光如电,向一旁扫去。
“小妹妹,你师兄他定然是去过的,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懒洋洋的说道。
言崧侧身退步,将高微掩在身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震惊无比,这人近在咫尺他却未曾发现,修为较之自己不知高出多少,若是对他们有恶意,只怕今夜难以善了。
他心念电转,一手紧紧握住高微的手,向发声之处躬身一礼:“不知哪位前辈高人在此,晚辈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片刻前还空无一人的灯影下,下一刻便出现了一名女子,她长发及腰,身形高挑,穿着一袭天水碧的长裙,猛一看相貌也并不如何出色,但她一双寒星也似的眸子,带着几许似笑非笑的倦意,缓缓扫过二人的面容,只一个照面,那风-流迤逦之态已让人见之忘俗。
女子轻轻一笑:“哟,我算什么前辈高人,不过一介琴师耳。二位若是不想逛窑子,不如看看我的琴如何?”她说“逛窑子”的时候,语气洒脱不羁,毫不做作,让高微无端对她生出一丝好感来。
只是这看琴?从来只有听琴的,可没听说这琴还能看呀!高微饶有兴趣的望着这自称琴师的女子,很想瞧瞧这琴怎么个“看”法。
言崧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前辈有邀,自当遵命。”尽管这女子态度散漫,他依旧执礼甚恭。
琴师点点头,纤手一扬,两盏青灯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座深青色的帐篷,她当先入内,言崧蹙眉,和高微对视一眼,二人携手而入。
帐篷内部比从外面看大了不少,里面却并未掌灯,一片昏暗中,琴师正坐于琴案之后,看上去只是一个人形的黑影。
高微满心期待的瞪大眼睛,起初却什么也看不见,空气中似乎有着细微纤弱的颤动,静若平湖晓月,无声无像,而随之音阶毫无预兆的冲入云霄,于极高处陡然下落,撞碎在他们身前,仿佛眼前炸起一道惊雷。
音符和旋律四散迸溅,黑暗中绽放出无数色彩变幻不定的小球,于半空中分解崩裂成难以形容的色块,纷乱而有序的盘旋向上,交错飞舞,时而聚成大块的色团,时而散做细碎的颗粒。
光影在黑暗中交织变幻,每时每刻的色彩都与此前不同,高微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这时,她开始看出一点名堂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而那些难以描述的色彩却更为清晰,无数纷繁的彩球轻颤着,在无垠的黑暗中舞动着特有的节奏。
彩球开始变形,组合出杂乱无章的图案,高微却想起许多熟悉的景象来,水面的涟漪,花瓣的同心蕊,毛毛虫身上那斑斓的花纹,还有许多惊鸿一瞥,难以名状的残片。
而她眼前的光影与景物忽地散成无数彩带,蓦地向她扑来,她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抬起一只手挡住面孔,而嗖嗖的冷光带着奇异的触感穿过她的手指,在她脸颊上弹过,又激-射出去,像是以她为中心下起了一场暴风雪,无数光影凝成雪霰,带着刻骨的寒意敲击着她的皮肤。
暴风雪只持续了一眨眼,随即一切都停滞在她身周,闪亮的雪花凝聚起来,六出,五芒,十三棱,高微似乎能描摹出每一片雪花的图案和棱角。
师兄能看到这些么?他会不会看到相同的景象——这个疑问一闪而过,她随即忘却了一切,只是闭着眼,凝视着那充斥了她整个视界的光芒。
一方巨大的光网出现在她眼前,蜘蛛丝一般纤细而精巧的大网网罗了一切,光线回旋交织,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和灵巧构建出一座皑皑雪山,周围漂浮着璀璨的光带,无数光点像种子般扎进光带,又迅速发芽长大,在瞬间开枝散叶,千万朵明丽动人的鲜花环绕在高微身边,她伸出手,想摘下其中的一朵,就在她触摸到的瞬间,花瓣悠扬的飘落,消散成无数萤火虫似的小光点,在她心中留下一段轻柔叹息般的旋律。
光芒蹁跹而舞,突然一大团升腾的烈焰如岩浆般在高微面前迸裂,又如涌泉般流淌而下,尽数涌向她的袍裾,却在触及衣物边缘时如蔷薇花枝般爬上她全身,光芒粲然一变,红彤彤的烈焰化作灿烂的金光,金粉渗进她衣物的间隙,将她染成一个纯金的人像。
下一刻,虹桥丽日,琳宫辉煌,祥瑞美好的仙鸟吟唱着悠扬的曲调,在她面前飞去,随即,千万种难以言表,难以尽数